听完这第一桩,被他攥在掌中的指尖轻轻回勾,在他温热的手心里画了一个温柔的圈——
这第一件事,听着便是他受了委屈,合该安慰他的。
“第二件事——”
卓鹤卿喉结微动,声线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魏紫芸……又住进府里了。我会寻个时机让她搬出去,只是眼下……尚不便操之过急。”
“她”字刚落,沈月疏倚在他怀中的身子便猛地一颤,这个名字带来的冲击,远比方才那桩旧怨要真切锐利得多。
原来,他们离京不过月余,勤颜便染了风寒,连烧三日,意识模糊间总呓语着喊“小姨”。
那魏紫芸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登门探视。
卓老夫人一时心软允她入了门,本想着略坐片刻便打发走,谁知病中的勤颜抓住她衣角死活不肯松手。
这一看,便成了小住;小住,竟渐渐成了长住……
沈月疏心下雪亮,世上哪有这般多巧合?
偏偏趁她与鹤卿远在月城、府中空虚之时,偏偏拣在勤颜最是脆弱依人之际。
这里头的蹊跷,不言自明。
她深知,若自己一回府便急吼吼地赶人,反倒落了下乘,显得薄情寡义,过河拆桥。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既然要来,那便来吧。
只当是清风过水,给这平静的日子,添几缕涟漪作伴。
思绪几转,她终是只淡淡抬眸,声线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此事我不便插手,你们自行定夺便是。”
卓鹤卿思忖再三,终是道出了第三件事:
“这第三件…你的长兄沈栖柏出事了……”
“长兄不会贪腐的,定是弄错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肩膀在他怀中不住轻颤,如同风中落叶。
卓鹤卿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将她拥得更紧些,手掌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试图传递些许暖意。
正午的阳光泼金般涌入书房,将沈月疏与卓鹤卿镀成一幅流光琥珀,时光仿佛也在此刻凝滞。
这第三件,才是对沈月疏最致命的打击。
其实他昨日便得知了沈栖柏获罪的消息。
今日天未破晓,他就去寻了左云峰打听详情。
原来沈栖柏作为工部员外郎,在云州堤坝溃塌一案中被查实与同僚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如今判决已下——
流放岭南,三日前就已上路。
此事属朝廷官员贪腐渎职案,由都察院直接审理,大理寺无权插手。
他不放心,又辗转托了刑部和都察院的故交打听,得到的消息与左云峰所言并无二致。
他对沈栖柏的才具心性也算略知一二。
此案所涉赃银巨大,手段老练精妙,环环相扣,绝非沈栖柏那般心智单纯之人所能筹划。
此事背后,或许另有玄机。
只是沈莫尊那般运作,竟也未能保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便只能说明要么这背后的暗涌,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邃。
他仍是恨沈栖柏的,至今未消。
可怀中人是沈月疏——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此刻听着她压抑的抽泣,他心头竟也泛起细密的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