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晚膳后,卓老夫人将沈月疏和卓鹤卿留了下来,缓缓开口:
“鹤卿既已回府,这个家我也就放心了。明日,我想去乡下的庄子上小住些时日。”
卓鹤卿闻言,温声应道:“好。明日让月疏送您过去,正好也认认路。”
母子二人并未多言,但卓鹤卿心中明了,母亲欲往乡下小住,是因为前些日子母亲也见到了苏姑娘,她想换个环境,纾解心怀。
他体谅这份心思,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那位苏姑娘,此前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与亡姐容貌略有相似的陌生女子罢了。
转折发生在醉月楼相见后的次日——
他在大理寺与左云峰偶然提及,苏姑娘欲随一位茶商离去。
左云峰闻言陡然色变,惊觉最初引他结识苏姑娘的中间人,正是一位茶商!
二人当即察觉此事蹊跷,卓鹤卿片刻不敢耽搁,当日便动身赶往那茶商的籍贯之地。
几经周折,终在对方家乡宅邸中寻得了苏姑娘,也揭开了所有真相。
原来苏姑娘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其母本是卓父从未宣之于众的外室。
四年前她来到乐阳,入醉月楼,一切皆是精心布局——只为引他注目,诱他动情,最后抛出身世真相,给予致命一击。
这满腔恨意的源头,要追溯到卓父去世那一年:
苏姑娘的母亲曾携女上门,恳求卓老夫人允许女儿认祖归宗,却被老夫人设计逐出了乐阳城。
也正是那一年,卓老夫人患上了心疾。
奈何四年间卓鹤卿始终未曾动情。
苏姑娘机关算尽,最终图穷匕见,选择孤注一掷:
她分别找到沈月疏与卓老夫人,对前者虚构假象,对后者吐露真相,虚实并用,双管齐下。
最后,自己全身而退。
沈月疏在一旁垂眸静立,静静听着二人的安排,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既然他们已安排妥当,她只需应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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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过去。
沈月疏踏进沁芳斋时,堂内尚是迎客前的清静模样。
周掌柜快步迎上,脸上是按捺不住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
“夫人,沁芳斋连日客满的缘由,总算是查清了。”
她稍作停顿,见沈月疏凝神静听,才继续道,
“原是有人连日花钱雇人来店里光顾。我设法寻着了那牵头办事的人,几经盘问,他吐露是受人之托。您绝对猜不到,那背后的委托人,竟是——”
周掌柜语意一顿,目光紧锁沈月疏,一字一顿地揭晓:
“从沙。”
这答案着实出乎沈月疏的意料。幕后之人不言自明,除了卓鹤卿,再无旁人。
她细细回想,从沙近来的确神出鬼没。
问起缘由,总推说是为卓大人办事。如今看来,这话竟也无可挑剔。
她从未想过卓鹤卿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政务缠身,却独独分神留意她这方小小天地;更未想过他会有如此笨拙的柔情,竟用卓家的银子,为她这沁芳斋造一场虚假的繁荣。
沈月疏将从流唤至跟前,一番细细盘问之下,才知:
早在离开乐阳前,他便已经吩咐好从沙,在沁芳斋撑不下去的时候,花钱买人头,帮她撑住场子。
只是不足十日,卓鹤卿竟贴进去整整一千二百两银子!
她顿觉一阵肉疼。
一千二百两银子,能置办多少流光溢彩的锦罗绸缎,又能换来多少沉甸甸的金银珠宝?
他竟将这么多银子全请人喝了糖水。
她瞬间觉得沁芳斋的茶盏里装的不是糖水,是她的血她的命!
这样一想,沈月疏便脱口而出:
“你俩莫不是缺心眼?”
从沙偷偷瞄了沈月疏一眼,心下委屈:
我不过是个听差办事的,卓大人缺心眼,怎的牵连到我头上?
嘴上却恭敬回道:
“夫人风华绝代,令人一见倾心。大人沉沦其中,愿为您一掷千金,此乃名士风范,自然算不得缺心眼。”
沈月疏听罢,“噗嗤”笑出声,是谁说从流不学无术的?
一句话四个成语,努努力怕是能考个进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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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膳堂内食气氤氲,白粥清淡之气萦于梁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