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待着,别累死在庄稼地里了。”瘦得皮包骨,他一肘子过去能撞断她一身骨头,赵西平对她再看不惯,也不会磋磨女人跟孩子。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隋玉收回视线,见对面院子里的阿婆走出来了,她主动打招呼:“阿婆好。”
“你是哪家的姑娘?赵夫长的亲戚?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是他媳妇。”隋玉低头,羞赧一笑。
“啥?”
“西平说等地里活儿忙完了就请你们来喝喜酒。”隋玉又说。
老阿婆愣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可没听他提过。”
“就今天,阿婆你忙,我去洗锅洗碗了。”隋玉装害羞,快步进屋,还关上了门。
一进门她就换了幅神色,见隋良眼巴巴瞅着她,她走过去进了灶房,说:“饿了是吧?忍一忍,我们晚上再吃。”
隋良摇头,他不饿。
灶上的铁锅像个桶,是个没封顶的长方体铁器,长有半臂高。隋玉探头看一眼,里面的稠粥还剩个底,她拿碗刮出来,浅浅的一碗,男人再撑也能塞进肚,他没吃,应该就是给她跟隋良留的。
隋玉将剩粥放进食柜,舀水泡锅,洗了碗筷再洗锅,顺手将灶台的边边角角都抹干净,油罐和盐罐也擦洗得反光,断掉的耳柄都给洗出了原色。
“锅里还有火吗?”她问隋良。
隋良凑到灶洞里大吹一口气,还有火星。
隋玉走过去,见地上竖了个树桩子,树缝里冒出一缕白烟,她蹲过去看,树桩子里面烧空了,随着她的呼吸喷进去,碳化的内壁浮出一抹红光。原来火种保存在树桩子里,那她就不用再留火了。
“走,出来。”隋玉关上灶门,此时她饥肠辘辘,腿也饿得发软,只好坐在那墩石头上歇歇。
隋良走到水缸边,舀半瓢水先喝饱肚子,又送去给隋玉。
隋玉接过瓢喝个肚饱,她叹口气,打个水嗝。
“嗐。”她笑了。
隋良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小傻子,给,瓢放缸盖上。”
隋良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又跑过来,此时小院里只剩他们姐弟俩,他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样儿。
隋玉歇过劲了,她拄着膝盖站起来,说:“你跟我去把牲畜圈扫扫,然后我们出去找野菜,今晚多煮两道菜,吃到饱,庆祝我们有落脚地了。”
隋良重重点头。
牲畜圈跟院子等长,没顶,圈栏齐肩高。隋玉走进去,发现地上铺着沙,沙上散落着嚼碎的草渣,角落里有两坨软塌塌的骆驼粪,很明显,赵西平还养着骆驼。隋玉想到来时的路上问话的男人也牵着骆驼,她琢磨着每家应该都有一两头骆驼用来拉货。
漂着草渣的水槽洗干净换上干净的水,草渣用扫帚掠起来择出去,掉灰的黄土墙也扫一遍,骆驼粪隋玉没动,这玩意儿没晒干之前拿不起来。
从骆驼圈里出来,隋玉跑了趟茅厕,出来了又拿扫帚去茅厕里扫蜘蛛网,柴房、灶房、堂屋的屋顶、墙壁她也给打扫干净了,唯独睡觉的卧房没进去。
“走,我们出门了,还喝水吗?”隋玉从墙上取下篮子,太阳西坠了,是时候去挖野菜了。
隋良又去灌一肚子水,这才跑出门。
“出来了出来了。”
巷子里坐了人,哄孩子的阿婆,剥豆子的阿婶,还有磨羊骨的小阿嫂,在隋玉开门出来时,齐齐望了过去。
隋玉冲她们赧然一笑,牵着隋良走过去。
“快做饭了,忙什么去?”
“我去找找野菜,家里没菜了。”隋玉轻声答。
“赵夫长的菜园子荒得像戈壁滩,你来了就好了,明年种些萝卜苦菜,够吃一年。”
隋玉轻点头。
“人家是小姐出身,哪是种菜操持家的人。”有人讥讽。
很显然,隋玉的身份和来历已经被扒开了。
“哪有什么小姐,没有小姐,是西平不嫌弃我,我跟了他自然一心给他操持家。”隋玉知道年纪大的人最喜欢什么性子的媳妇子,她像是一捧拢不出形的水,没有棱角,温顺极了。
“不会种菜我就学,到时候有不懂的地方,还请阿婆婶婶教教我。”她又说。
“哎,行。”
等隋玉姐弟俩走了,留在原地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说:“是个勤快的,性子看着挺温顺,不是戏文里小姐的做派。”
“一个罪奴,她哪敢担小姐做派。”
“那说明她是个聪明的。”
“挑挑拣拣哪有那么合适的,能娶个媳妇就成,这媳妇刚进门,赵夫长晚上干活回来不就有热菜热饭吃了。”
“也是。”
……
隋玉拉着隋良出了军屯往有水声的方向走,沿途问路,知道这边是氏置水的上游。等水声越发清晰时,路上的房屋变成了庄稼地,庄稼地里都是干活的人,骆驼在路上运黍子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