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住到后来的安置小区里去了。那时候我们全搬到高楼层,大家挤一挤一起住,怕落单没有照应,后来看电视才知道各地抗洪牺牲了好多人。”
玉知听得心里有点儿怕怕的,凑到邢文易身边:“你当时也在抗洪呢?那个巡堤队?”
“我没有,当时我还在高炉,要搞抢修,怕仪表失灵。那时候就是你大爷没调走,在这边当厂长,九八年以后,河堤就修缮起来了,做了很多洪灾应急预案、和水文水利联动加装了一些监测设备。”
玉知并排蹲在他身边,她无意识咬嘴上有点干翘的皮,扯出一点血腥味。
“要是以后还有这种事……”她的脑袋偏了偏,头轻轻靠着邢文易坐着的大腿:“我也不想你去……好吧。我觉得好伟大,但是你不准去。”
“嗯?”邢文易低头看她:“……怎么了呢?”
“就是,不管怎么样,这种有危险的事情你都别做。”玉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邢文易都要听不清楚了,“你千万不能出事。”
“不会的,我不会的。”邢文易又伸手摸她的脑袋了,玉知看着阳光下波光荡漾的水面,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她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都不敢想。”
邢文易听她的话觉得窝心,又没忍住逗她:“要是我九八年没了,这世界上就没你了。”他不太想让玉知在生死这方面深入地想下去,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悲观的话题,总有一天他会死,玉知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她会害怕。因为现在她还没有遇到她自己的爱人、没有拥有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她现在只有一个爸爸,爸爸死了天就塌了。
玉知想起爷爷奶奶,还有更早离世的母亲,以及去年年底也离世的外公,心里一阵发苦。她刚才回想着奶奶做的烘鱼干,正是伤感的时候,邢文易就和她提起什么洪灾、什么牺牲。诸如洪灾、地震一类的天灾实在非人力所能抗击,她只祈求自己唯一的至亲能得以存活,不要让她本来就五亲缘薄的人生更添一重悲剧色彩。
小孩子想事就容易往极端钻牛角尖,邢文易和她讲九八年她就能联想到邢文易遭遇不测,哀哀戚戚、愁云惨淡。
邢文易看见浮漂又动,这次上来的确是条一掌长的鲫鱼了。
邢文易的确对钓鱼缺少兴致,觉得钓这一条鱼回去炖个豆腐也足矣,不必大开杀戒,索性站起来收了杆子。玉知前一秒还在感伤,后一秒就开始讶异于他的速战速决、毫无留恋,而邢文易提起那个她放在脚边的环保袋,低头对她说:“走吧,我们一起去捡垃圾。”
玉知和他一起走到尚未搜寻过的片区,一边扫视地表,一边问:“怎么不钓了?你不是特意来钓鱼的吗?”
“钓鱼是因为别人送的竿子从来没用过,顺便试试看,其实只是想到郊外走一走。”邢文易直起腰远眺,空气很好,他能看见很远以外的水库尽头对岸,更远处还有淡淡几笔群山,天地间开阔而宁静。“在城市里待久了,出来走走透透气,郊外空气很好。”
一个瓶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投入他手中的袋子。玉知小声说他是老头,但听起来并没有那么不耐烦。
“那个,鱼,”玉知问:“我们晚上回去怎么吃?”
“先煎再煮吧,就是你喜欢吃的那种,汤比较少的。”邢文易想了想:“回去的时候还要去超市买蒜叶和紫苏,煮鱼要放,家里没有了。然后再加一点水豆腐进去一起煮。”
“奶奶以前会把那个小鱼烘干,你会不会做?”
“大概会,但我做不成那个味道。你爷爷家是在厨房里砌了一个可以烧煤球的灶台,晚上能烘一通晚,我们家里没有。还有就是那个辣椒油,我做不出来。”
他问:“你是想吃烘鱼了?”
“还好吧,就是突然想起来。”玉知蹲在地上,她觉得太阳晒得人好困,精神头蔫蔫的,索性往地上一坐,抱着膝盖眯着眼睛。
邢文易走到她面前,挡住晒在她身上的阳光。他问:“你是不是又不开心?”
“我没不开心,我就是总忍不住回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邢文易站得理她太近了,她的额头往前倾一点就能抵住他的小腿,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她说:“爸爸,其实有时候我不那么想长大的。”
邢文易在她面前蹲下来,她声音太小太轻,他怕错过什么内容。而玉知看他蹲下来和自己面对面,却有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接着说:“小时候我会觉得大家都很爱我,对我很好,因为一家人就是要相亲相爱,可是越长大我越意识到,其实大人也是有缺点的,不是我仰望的那种样子。”
“就比如说你,你有时候说话很扫兴、很冷淡,不过现在好多了。”玉知迅速瞟了一眼他的神情,确认他面上没有波澜,才接着说:“还有爷爷奶奶,我后来才感觉到他们的相处模式,其实很不对劲,你不觉得吗?爷爷那么强势,奶奶事事都顺着他。其实他们两个并不是和睦,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在忍耐、迁就。“
“而且,爷爷对妈妈很不好……外公和我说了。其实他不想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