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身上起来,程宣未再看她一眼。
这个小小的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程宣也没有苛求,更没有找茬,依旧晚上回来与她用过晚饭,旋而各回各的房间。
只有程宣自己知道,他心里有不可忽略的失落。
北镇抚司残阳如血,就像是这里每日都要经历的人间炼狱里面惨烈的场景,时间久了,不觉恐惧,反倒有些凄美的艳丽。
他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关展眉和林惊羽走在一出,然后转到了一旁的假山之后。
关展眉是女扮男装,程宣早就知道,平素也与她尽量保持距离,如今看到两人的亲昵,心底为星落感到不值。
程宣查探多日,也基本理清了陈月白的案子,那位栽赃的县爷只是暗中吓唬了几次就吐露实情,一切都说成了林惊羽出谋划策,自己是被他蒙蔽了双眼。
好在叶忠波忌惮北镇抚司的势力,还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案子的原委向刑部禀报,也算是让程宣钻了个空子。
他回到家中,第一次来到了星落所在的地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随意指了一个住处给她,现在看来,倒是过于偏僻了。
“表哥,我认识一个女孩儿,长得花容月貌,她为了他哥哥的案子也是走投无路,只要大人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伺候。”林惊羽当时献殷勤,程宣冷冷地听着,始终无动于衷。
可是林惊羽不肯罢休,像是苍蝇一般地聒噪,程宣最后也觉得烦了,挥了挥手说:“那你安排过来吧。”
他能大约了解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不知道原来情根可以如此重。
星落捧着几个石榴从屋内走出,夜风轻拂,她抬眼,竟看到程宣立在夜色之中。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仿佛与夜幕融为一体,程宣无疑是英俊的,但他身上总是散发出冷峻的气息,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和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现在,他眉宇依旧紧锁,眼神中不似往日的冷冽,而是显露出罕见的疑惑和困扰,仿佛冰封的湖面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未曾示人的柔软。
星落赶紧请安,程宣看向她,迅速敛去眼中的情绪,依旧是直来直去,好像是对待下属:“你在做什么?”
“想要洗几个石榴。”门口放着水盆,地上还有水渍,想来刚才已经洗过一回了。
那天他迫使她主动亲吻之后,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星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宣想了想说:“你的丫鬟呢?”
“在屋里练字。”
程宣蹙眉:“不是让她伺候你吗?”
“我不用人伺候。素馨和我投缘,我觉得我们俩更像是姐妹。”
素馨在屋里面听了动静,出来一看是程宣,顿时惊慌失措的行礼请安。
程宣道:“你是买来伺候主子得,怎么这种活要让主子来做?”
星落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挡在素馨跟前,大有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崽子的感觉。
程宣凝睇着她强装镇静的小脸,只觉有些好玩儿,末了吐出两个字:“随你。”说完,示意素馨继续回到屋里,他也没有进入屋内,只让星落来到自己面前低声道:“我要亲自去一趟淄州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淄州府?”星落听到家乡的名字,手里的石榴一下子摔在地上。
程宣和她都弯下腰捡起,程宣手快,一并裹在怀中,望着一双纤纤玉手从那些石榴上移开。
她眨眨眼,激动地问:“是关于我哥哥的案子吗?”
程宣点头。
“我真的可以去吗?”星落再次确认。
程宣直白地说:“当然,你是我的人。”
星落脸上一红。
程宣难得见她这样羞怯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星落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那些石榴……大人要吃吗?”
程宣点点头。
星落挑了一个大个的,拨开,挑了些石榴籽儿,想要寻个碗,程宣伸出手:“放我手上。”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比月色还有白皙无暇的颈子,一手托着他的手掌,一手将石榴籽儿倒在他的掌心,婉声说着:“谢谢大人。”
程宣只道:“那你休息,明儿我来接你。”
惠公公一行来北镇抚司视察,林惊羽站不到最前头,跟在指挥使等一大队人马身后。
惠公公年事已大,却依旧是东厂的第一把交椅,身份尊贵。林惊羽偷偷抬起头望去,惠公公虽然身体消瘦,但是精神矍铄,身后跟着那些妖童媛女,缓缓走入内堂。
指挥使听得惠公公询问指挥佥事程宣何处,指挥使恭敬地说:“程大人外派公务,已经于两日前去往淄州府了。”
一个个小小的州府,惠公公并不放在眼里,又听说是程宣内眷家事,暧昧地笑了笑说:“原来程大人也不是传言中的不近女色。”
指挥使笑言几句,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