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山月窥人。
最后一支曲子悠悠终了,余音散入松风,庭燎也近了尾声。
司仪于火光摇曳处含笑而立,扬声道:
“诸位且慢,今夜尚有一重彩头未揭。”
众人相顾恍然,这才明白先前所发的竹签并非寻常信物。
规则倒也风雅:每人手中竹签皆刻有一句诗,待司仪吟出相合之下联,能与之缀玉联珠者,即为中奖。
奖品是一枚赤金点翠戒指,中央嵌着一颗相思豆似的红宝石,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沈月疏垂眸,借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看向自己掌中那枚竹签,其上刻着一行清隽的小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
正凝神间,主持人的声音清越响起,恰似玉磬击破沉寂:
“中奖下联是——‘愿作鸳鸯不羡仙’。”
“鹤卿,”沈月疏朝卓鹤卿那边歪了歪头,将竹签递到他眼前,轻声道:
“你瞧,‘得成比目何辞死’——这头彩,竟真教我们得了。”
卓鹤卿闻言,眼底笑意漫开,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走,我陪你领奖去。”
他边说边将她从锦帕上轻轻拉起。
沈月疏颊边微热,垂下眼睫,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在众人或艳羡或含笑的注目中,一步步朝司仪所在之处走去。
不远处,左夫人挽着丈夫的臂弯,语气里满是歆羡:
“云峰,咱们来了这许多回,也未曾撞上这等头彩,他二人的运道……当真难得。”
左云峰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那枚璀璨夺目的红宝石戒指,沉吟道:
“运道是不错。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这捺山客舍的东家,我相熟,并非如此阔绰之人。平日打折已是难得,今日怎会舍得再添上这等贵重彩头?此事,怕是另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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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内,沈月疏慵懒地盘坐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捻着那枚戒指,在灯下细细端详。
“鹤卿,你瞧这戒指……是足金的吧?这点翠的成色,该是真的?”
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试探。
“是。”对面传来简短的回应。
“那你说,这能值多少银钱?”她说着,便将戒指轻轻放在卓鹤卿掌心。
卓鹤卿只瞥了一眼:“二百两总是值的。”
“这么贵重?那我们真是来对了。”沈月疏惊喜地取回戒指,指尖却突然一顿,脸色微变:
“这上面……怎么刻着我的名字?”
卓鹤卿倾身来看,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还真是。奇怪了。”
电光火石间,沈月疏忽然明白了。
哪有什么手气好,分明是他早就和司仪串通好的。
难怪他今日非要拉着她去那儿坐坐,那司仪看着他们这般做作,背地里怕是嘴巴都要笑歪。
“鹤卿,这又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沈月疏说着,整个人往卓鹤卿怀里一扎,声音闷在他衣襟间,
“下次别这样了,跟话本子里写的似的,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
卓鹤卿顺势将她揽住,低头瞧她泛红的耳尖,唇角微扬:“很喜欢,是不是?”
这些哄她开心的小伎俩,确实都是他从她那些话本子里偷师来的。
如今有样学样,倒比左云峰那些馊主意奏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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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晓,山舍既白。
卓鹤卿轻轻推了推身侧的沈月疏,前一日她还兴致勃勃,念叨着定要去看日出,此刻却蜷在衾被里,怎么也不肯醒了。
他唤了几回,她只含糊嘟囔着“再睡片刻”,声调软糯,带着未醒的倦。
他终是纵容地笑了笑,由她继续安睡,自己悄然起身,更衣洗漱,默然用过朝食,便下山往大理寺上值去了。
待沈月疏悠悠转醒,早已天光大亮,唯有青桔静候在榻边。
她梳洗停当,略用了些粥点,便与青桔、从沙二人出了客舍,在山间信步漫行。
从沙因先前护卫不周,致使沈月疏遭劫,被卓鹤卿施以杖责。
虽只是小惩大戒,未伤筋骨,但昨日登山劳顿,今日走起路来便不免有些迟缓蹒跚。
沈月疏见他步履艰难,心下不忍,温声道:
“从沙,你就在客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