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竹枝细细筛过,像一泓清泉流淌在林间小路上。
左云峰正与王司丞并辔而行,恰从卓鹤卿对面的岔路转出。
他瞥见前方那抹农夫装束的身影,总觉得有些像卓鹤卿,他不由勒住缰绳,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更像了!
他向王司丞求证。
王司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眯眼端详片刻,何止是像,那分明就是!
两人当即翻身下马,朝着卓鹤卿的方向走近几步。
卓鹤卿也瞥见他们,脚步微微一顿,对沈月疏轻声道:
“前面是左少卿和王司丞,我先放你下来。”
沈月疏闻声,脸颊蓦地飞红,忙不迭地从卓鹤卿背上滑了下来,下意识地理了理微皱的衣襟。
“左兄,王司丞。”卓鹤卿却神色自若,仿佛方才种种不过是寻常举止,从容地拱手一礼。
沈月疏也随之垂首,依礼福了一福。
他这般坦荡,反倒让左云峰一时语塞。
左云峰瞧着眼前的卓鹤卿,硬是提了口内功把已滑到嘴角的笑意死死按了回去。
一身粗陋不堪的靛蓝粗布短打倒也罢了,偏那颈侧,还赫然印着一枚嫣红的口脂印,肩上搭着条价格昂贵的白色锦巾,臂弯挎着竹篓。
这般雅俗掺半、全然不搭的装束,他竟穿出了一脸坦荡。
他愣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笑:
“卓老弟,你如今……好雅兴啊。这是带着弟妹,亲自来这林子里‘踩盘子’了?”
“左兄想多了,”
卓鹤卿迎着他的目光,答得云淡风轻,甚至还顺手将沈月疏往身侧带了带,
“不过是内子想吃口鲜笋,我来尽一尽心力罢了。”
待沈月疏与卓鹤卿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左云峰仍怔在原地,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他虽自诩大理寺情感大师,但平日那些吃醋试探、甜言蜜语的招数,在卓鹤卿这“挖竹笋”的妙计面前,简直黯然失色。
这法子,既不似金银首饰那般破费,又能借自然之趣增进情谊,一举一动皆是互动,一掘一挖皆有回应。
见效快、成本低,更难得的是那份返璞归真的巧思——简直是化寻常为心动,转平淡作缠绵。
佩服,实在佩服!
自己简直是愧对“大理寺浪荡公子”的名号,卓鹤卿才是名副其实。
~~
日头近午,檐影渐短。
拔步床内,沈月疏与卓鹤卿并肩躺着。
昨日分明已让从流禀告卓老夫人今日大早便返回卓府,谁知晨光熹微时,卓鹤卿却变了卦。
沈月疏心下惴惴,只觉得两人接连三日不归家,又反复变卦,实在有失规矩。
她刚欲起身,便被身侧人一把揽回。
“再躺一盏茶的工夫,今日便不回去了……规矩之外,尚有人情。”
她见他竟摆出这般无赖姿态,心下先自莞尔,反倒生出几分好胜心来:
他既敢耍赖,我便比他更赖三分便是。
于是曼声应道:“便依卿所言。今日不卧至金乌西坠、暮色四合,谁也不许起身。”
卓鹤卿始终合着眼,喉间逸出一声慵懒的回应:
“正好,借此机会多加练习,彼此熟悉。省得……真到那时,你又怯场。”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便仿佛自有主张,带着灼人的体温与潮意,在她腰间不疾不徐地巡弋。
所过之处,勾起细密如电流的战栗,逼得她背脊不自觉地绷紧如弓;可那力道中的不容置喙,又裹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让她在这矛盾的漩涡里,一点点失了力气,酥了筋骨……
沈月疏原本笃信,自己只需安然假寐片刻,以他往日惜时如金的性子,定不耐这般温存虚耗。
何曾想,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满室流光。
她这才恍然——自己竟是着了他的道。
她想起身,又觉此刻认输未免折了面子,须得想个法子,让他来求自己下这床榻才好。
心念一转,她便侧过身,眸中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向他轻声道:
“我听闻,城东捺山山顶的客舍,里头景致陈设最是清雅……你可曾去过?”
此话一出,卓鹤卿当即心领神会——她哪里是真问他去过没有,分明是绕着弯儿告诉他:她想去。
那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