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敲响时,沈月疏刚好啃完最后一口烧鸡。
她满足地擦了擦手,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抚慰得妥帖舒畅。
正欲起身,却被卓鹤卿按住了衣袖。
“月疏,”他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洛洛那事……可是魏紫芸所为?”
这话在他心里憋了一整天。
昨日见魏紫芸被蜜蜂蜇得狼狈,他就想问了,可见沈月疏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到底没敢开口。
方才看她啃烧鸡时眉眼舒展的样子,知道她今日心情不错,这才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嗯。”沈月疏应得干脆,“毒是她下的,蜂群是我放的。”
她将那日的情形和自己的推测细细道来,讲述间还不忘吩咐青桔去取《勘验要式》和那条沾了花粉的锦帕。
待她说完,《勘验要式》和锦帕也摆在了桌上。
结论是严格依照你们大理寺《勘验要式》所载步骤,一步步推演而来。便是错了,那也是白纸黑字的铁律有误,与自己这循章办事的人无光。
是去掐那妖孽的脖子,还是接着掐她的脖子,让他自己选。
卓鹤卿听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大步就往门外走,可刚跨到梅园的门槛边,脚步却骤然顿住。他深吸一口气,对青桔沉声道:
“青桔,去把陈嬷嬷叫来。”
说完,他望着站在院子里的沈月疏,语气带着几分刻意得解释:
“夜里毕竟不便,她终究不是卓家的人,我叫上陈嬷嬷一同过去,也免得落人口实。”
沈月疏未搭话,现在知道魏紫芸不是卓家人了,从前让她跪卓家祠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不是卓家人?
她蓦地生出几分懊恼,暗自思忖:
早知道那日该少放一窝蜂,如今魏紫芸被蜇得满身脓包,他若真动了掐脖子的念头,倒叫人一时寻不到下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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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渐隐,东方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
沈月疏从浅眠中醒来,伸手探向身侧,床榻空荡。
她披衣起身,走入院中,却见书房灯火未熄。
卓鹤卿正坐在案前,听见她的脚步声,便揉了揉惺忪睡眼,从书房走了出来。
“回来得太晚,”他声音里带着夜露般的凉意,“怕扰了你安睡,就在书房坐了会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
“洛洛的事,她认了。等端午过后,我会请表妹孙星兰来为她诊治蜇伤。待伤势好转,便让她离开卓家,从此不许再踏进卓家半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解释:
“我知你心中不悦。可她终究不能满身脓疮地离开卓家,平白惹人非议卓家。这蜇伤……总得医治妥当。”
沈月疏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
“你误会了。当蜂群蜇下去那刻,我早已通体舒泰。至于卓家的事——”
她眼波流转,“你既说过轮不到我做主,那卓家的人自然更轮不到我说话。要如何处置,但凭你心意便是,原也不必过问我。”
她说这话时顺势将手抽了出来,谁知道他这双手方才有没有碰过魏紫芸身上的脓水?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手背像被火星燎过似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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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后第三天。
曦和将满,流金欲滴。
沈月疏站在卓府门前翘首以盼。
今日,那孙星兰要来府上为魏紫芸疗伤。
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在这处候着。
车辇缓缓停下,一个身着天青色襦裙的女子从辇中缓缓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她腕间悬着的银质药铃轻轻晃动,乌发间仅簪了支素雅的玉簪,却衬得眉眼愈发清润。
沈月疏面上挂着盈盈笑意,将人客客气气地迎进了府中。
可当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时,她心底还是微微一震——这女子眉眼清秀,气质雅致,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与卓老夫人一番寒暄过后,沈月疏便带着孙星兰,到了魏紫芸所在之处。
那日卓鹤卿吩咐陈嬷嬷动了手,魏紫芸挨了好重一顿责打,如今伤势迁延,迟迟未愈,她只得终日卧于榻上,在疼痛中辗转反侧。
对于此番处置,沈月疏心下是认可的。法度谨严,不偏不倚,正是这个样子。
她远远瞧着魏紫芸的模样,不由心下一惊,那张脸早已失了原貌,肌肤绷紧如吹胀的红色皮囊,将眉眼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