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沈月疏一路紧绷的心弦倏然一松。
卓鹤卿攥着沈月疏的手腕一路穿过重重庭院,指尖力道不容挣脱,步履行间却刻意缓了三分,总在她即将踉跄时稳稳定住身形。
直至梅园正厅,他方松开手,转而扶住她肩背引向湘妃榻,动作轻缓。
\"坐稳。\"
他声线沉如寒潭,自己却拂袖立在榻前,背对着满室烛火。
\"今日到沁芳斋搜寻的要犯。\"
卓鹤卿忽然开口,字字如冰珠落玉盘:
\"就是我那日说的在西关街一带专祸女子的豺狼。数月间犯案数起,皆是…先辱后杀。”
他神色凝重,顿了顿,接着道:
“乐阳城人心惶惶,大理寺特派宁修年协查。今日好不容易锁踪迹,一路追,竟让他逃到了…你的沁芳斋。只是又被他逃了。”
卓鹤卿又伸手攥住沈月疏的手掌,轻声道:
“这些时日…暂且莫要外出,府里终究更稳妥。”
沈月疏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稳了稳身形,道:“好。”
月落中天,万籁俱寂。
拔步床内锦衾翻涌细碎声响。沈月疏又一次悄然辗转。
自将洛洛接来梅园起,这小丫头便总黏着她同睡在这张拔步床上。
初时小丫头怯生生提出要与她共枕,她尚自迟疑,未料卓鹤卿竟一口应下。
自此,他便又搬回书房安置,将这卧房留与她们两人。
今日她借故受了惊吓,婉转请他留下。
他略作迟疑终是应允,却道这床榻容纳三人未免局促,自顾自歇在了贵妃榻上。
那日他醉后的灼热气息、近乎莽撞的急切,分明还烙在肌理深处…可为何此后便是这般疏淡克制?
莫非…他当真身有隐疾?
沈月疏心底的念头越转越深,愈发觉得自己的揣测合情合理。
若他当真藏着隐疾,那也罢了,她认了便是。
左右她曾在那些市井话本里瞧过,这般事体,不过多是男子恣意纵情、乐在其中,女子徒受磋磨…没有…便没有罢。
她脑中又浮现出今日在沁芳斋撞见的那名贼人。
若此人当真是那日雪落竹林、身影鬼祟的家伙,待擒获归案,案卷呈至他案头…那天种种不堪,岂非要白纸黑字摊于他眼前?
他若知晓…会如何作想?
万籁俱寂里,隔着屏风,贵妃榻那端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衣料摩挲声——像是有人亦在翻身,却又刻意放轻了动作,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倏然屏息,连腕间翡翠镯滑落的细微磕碰都吓得攥住。
原来…他也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