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听侄女说话,一边焦虑地思索着他该如何对待这件事。事情相当复杂。他眼下一筹莫展。他不能一下子就率直地建议侄女离婚——本来这是最合适也是最合理的。不能。归根结底,主意还要润叶本人拿。唉,他只能象一个悲观的哲学家一样想: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解决问题……这时候,门外的院子里传来冯世宽的声音:“福军,你回来啦?”
田福军在窑里回答说:“回来了。”
润叶马上站起来向二爸告辞。
“你一定要把思想放开朗一些,千万不敢把自己的身体搞垮,要好好吃饭……”他把侄女送到办公室门口。润叶刚踏出门槛,冯世宽主任就走进了田福军的办公室,和他商量如何接待中央老首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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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的端阳节,刚好和夏至是同一天。这一天,太阳黄经为九十度,是一年中北半球白昼最长黑夜最短的一天。
端阳节是中国的一个重要节日。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里人,都讲究在这一天吃粽子。
在农村,人们通常在很早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糯米、红枣和苇叶。一到农历五月四日晚上,家家户户就都煮开了三角形的粽子,到处都弥漫着米和枣的香甜味;粽子讲究凉吃,因此头晚上就得提前煮好。
端阳节早晨,在吃粽子之前看重风俗的人家,往往先要出去拔一些艾叶回来,搁在门上,别在一家人的耳朵上。早年间,大人还要给孩子们缝一个雄黄香包挂在胸前——所有这一切据说是为了躯除虫蚊和灾病的。
农历五月的黄土高原,阳光明媚,不凉不热,原野里也开始热闹纷繁起来。麦黄,杏黄,枣花黄;安详的蝴蝶和忙碌的蜜蜂在花间草丛飞来飞去。晶莹的小河水映照着蓝天自云;映照着岸边的青杨绿柳。这季节,除过回茬荞麦,农人们已经挂了犁,紧张地进入了锄草阶段。所有的庄稼人都脱掉鞋袜,赤裸着双脚踩踏在松软的黄土地上,多么舒坦啊!无论平时光景歪好,端阳节的一顿好饭总是不会少的。有些农村的家庭主妇,在去年就考虑上了今天的这一顿吃食。当然,县城的市民和干部家庭,这一天不仅吃粽子,还要炒几个菜,喝几盅酒……总之,这是一个欢乐和美妙的日子,大人娃娃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但是,原西县的常委们这一天还泡在他们心爱的会议里。
这会议不说别的,单讨论如何接待中央的高老。
高老是本县高家园公社高店则村人。他少年时就参加了革命,是当时有名的“赤匪”。
后来成了红军和解放军的高级指挥员。全国解放后,他一直任中央部级领导。文化革命开始那年底,高老的名字在报纸上消失了。当时传说他已经被红卫兵从楼里扔下去摔死了。后来又听说他没死,只不过被关了禁闭。直到“四人帮”粉碎不久,他的名字才又出现在了报纸上。据说眼下高老虽然“解放”了,但还没安排什么工作。老人家从当年离开故乡后,一直没顾上回来。现在年纪大了,又没具体工作,想回来看看,捎带着搞一些调查研究。
几天前,黄原地区革委会主任苗凯就亲自给冯世宽打了电话,布置了接待高老的有关事宜。
眼下高老正在南面几个县搞调查。苗主任考虑原西县是高老的故土,又是他这次重点调查的地方,因此昨天又亲自赶到原西县来。他一到原西,先单独和冯世宽交换了意见;今天又出席了县常委会,和县上的同志们一块研究接待工作的细节。
其实,在苗主任到来之前,冯世宽就早已经铺排开了。县革委会已经成立了“接高老办公室”,由副主任马国雄挂帅。“接高办?(姑且这么称呼这个机构)由县上各个部门抽出来的人士组成;办公室下面又设立了接待组;膳食组、联络组、交通组、保卫组。包括石圪节“红烧肘子专家”胡得福在内的几个本县著名厨师,都已经到了县招待所的食堂。有些东西原西县没有,已经派人到黄原采购去了。马国雄给采购人员指示,如果黄原还买不到这些东西,就火速坐飞机到省城去采购。
苗凯同志亲自来原西县,还顾不得这些吃住方面的事——他最头疼的不是这些,而是高老提出的另外一个要求。
这位老首长一到黄原就提出,他此次回原西县,要召开一个当年在原西和他一块闹过革命、现在仍然在农村的老红军,老赤卫队员座谈会,通过他们了解目前农村的状况。
苗凯知道,这些在农村的老红军,老赤卫队员,目前本人的生活状况并不美气;有的甚至非常贫困。弄不好,这个座谈会要开成一个诉苦会。原西县是全地区农业学大寨先进县,这将会使他苗凯在高老面前下不了台。如果老首长把这情况反映到省上和中央,那后果就更严重了。这些问题他在电话上不好对冯世宽讲,因此现在赶来看能不能有个妥当的应付办法。
他昨天一到原西,先和冯世宽单独为这事商量了半天,冯世宽出主意说,干脆先把这些老汉集中到县上,把他们的衣服换成新的。然后私下里一个一个给他们做工作,让这些老汉不要在座谈会上砸“洋炮”,让他们在会上说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