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欧十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土里,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
冲天恨意和扭曲的怒火远比身体的痛楚更灼烧他的灵魂,牙关紧咬,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沙哑破碎的字句:
“抱、抱歉……下次……不会了。”
“这才像点样子。”
金发男子满意地颔首,语带深意,“时刻记着是谁把你从云端踩进泥沼,又是谁让你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如同诱惑凡人堕落的恶魔,在罗欧心中早已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上,又添了一把滚油,“咬紧你的仇敌,才有机会……啖其血肉,一雪前耻。”
“是。”
罗欧强忍着撕碎眼前人的冲动,摸索着捡起面具戴回脸上,遮住那扭曲的怨毒。他从地上爬起,面具孔洞后的目光带着试探,望向男人,“但我一直很好奇……您帮我的原因。我想要伊莉丝死,那么您想要的……”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探究,“又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
金发男子缓缓抬手,指尖探向自己手腕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指尖骤然用力向内扣紧!
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深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如同断了线的红玛瑙珠子,一颗颗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妖异而刺目的血花。
“不过是西罗先王室的血脉……”他凝视着腕上蜿蜒而下的血线,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偏执,“在这世上……彻底断绝罢了。”
他缓缓抬眸,视线仿佛穿透重重夜幕,落向远处城堡模糊的尖塔轮廓,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别急啊,我亲爱的罗欧,”话语如同来自深渊的宣告:
“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
莱纳斯的寝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映照着一张张惨白惊惶的脸。
殿内弥漫着血味和呕吐物酸腐的气息,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侍女们垂首屏息,面如土色,站成一排,如同惊弓之鸟。
焦灼与不安的阴云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妈妈……别走……”
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的男孩深陷在可怕的梦魇中,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汗湿的锦被。滚烫的额头上沁满豆大的汗珠,两条眉毛痛苦地拧成一团,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剧烈地颤动,却始终无法睁开。
伊莉丝为他擦拭汗水的动作微微一滞。她收回手,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一角,紧挨着莱纳斯躺下。
女人伸出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将那滚烫颤抖的身体圈进怀中,下巴轻轻抵在他汗湿的额角,另一只手在他后背规律地、安抚性地轻拍着。
她感到一种奇异而陌生的熟悉感。
明明从未为人母,这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这套安抚的动作却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在某个被遗忘的、遥远的时空里,她曾千百次地这样拥抱过另一个小小的、脆弱无助的生命。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心头剧震,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那微弱的气息牢牢护住。
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卡斯帕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的寒气冲了进来。
“索维里斯来了!”男人快步走到床前,温热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落在伊莉丝紧绷的肩上,“现在可以稍稍放心了。”
伊莉丝抬眸,视线越过卡斯帕的肩膀,与门口匆匆赶来的男人在空中相遇。
索维里斯墨绿色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肩上披着的外袍被寒露打得半湿。
灯火摇曳下,女人眼中那份深切的担忧与无助,瞬间将他拉回那个奴隶殒命的血色刑场。
男人的脚步瞬间凝滞。
“情况如何?”
索维里斯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快步走至床边,声音刻意保持着医者的冷静。
“不太好,”
伊莉丝小心翼翼地将男孩安置回枕上,仓皇起身,衣裙和双手上还沾着大片干涸的暗色血迹和呕吐物濡湿的深色污迹,“傍晚开始呕吐,吐血……现在高烧不退,还时不时痉挛……”
“这里交给我。”
索维里斯利落地在床边矮几上放下沉重的药箱,迅速净手,动作精准地开始检查莱纳斯的瞳孔、舌苔。
一名机灵的侍女立刻秉烛上前,昏黄的光线照亮男孩毫无生气的脸。
“发现症状多久了?”他指尖搭上男孩细弱的腕脉,眉头紧锁。
“下午用了点心后不久就有些不舒服,”旁边的侍女声音发颤,“起初只当是积食,谁、谁曾想会这样凶险……”
“除了点心,还吃过别的东西吗?或接触过异物?”索维里斯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
“没有!绝对没有!”侍女慌忙摇头,语气笃定,“殿下收了点心后心情郁郁,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水米都未进!”
索维里斯略作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