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那个来那个去,好像在进行什么机密情报的交流。小顾遇搞不懂简妈和简安为什么要说的那样隐晦,事实是他懂,“那个”和“那个”就是月经和卫生巾,简爸也懂,不过在一个成年男人的眼中,好像也觉得用“那个”替代正经的词语都是正常的。
简安第一次的月经,像是释放了某种信号。她接着在班里发现了有几个女孩也来了月经,当她们聊起来,无一例外地提到家人的惊讶,他们都觉得太早了,她们的女性长辈以前没有那么早来,也有人被家人带去看了医生,结果也都没什么问题。她们只是比一般人发育得早。
她们时不时会避开其他同学,一起讨论。顾遇当然也被排除在外,不得入内。
当时她们年纪都还小,除了大人传授的经验,其他都靠自己摸索,准备也没有那么充足。一个女孩子来了月经,如果她没有带卫生巾,她会小声地向她那个小角落的周围问:“有没有人带了那个?”
“那个?你来那个了?”
“对呀对呀,可是我没有带那个,好麻烦呀。”
“你等等,我去找找看!”
“哎哎哎!我记得有带!你等等,我马上去拿!”
那些早早来了月经的女孩呼啦一圈围过去,以那个女孩为中心,形成一睹围墙,简安也在里面。她们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通话经过加密,交流着只有她们才懂得的情报。当那个女孩解除了危机,女孩们齐齐松口气,简安有几次也帮上了忙,那几次她总是会抬头挺胸,满满的骄傲,活像一个刚把世界从危机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那些女孩对月经这件事讳莫如深,有羞耻感,加重羞耻感的,是来自同学的嘲笑。同学们对青春期即将发生的一切了解,有的女孩不小心侧漏,被男孩们发现裤子后面的血迹,换来男孩们的一顿嘲笑,嘲笑的人也有女孩。
简安也漏过,也被男孩们嘲笑过。但她会粗声粗气地同男孩们吵架,“笑笑笑你妈!有本事你们回家笑你们妈去!”,男孩们不懂她说的什么,变本加厉地嘲笑,简安差点同他们打起来,被老师撞见,两边都被老师教训了一顿。
顾遇的书包里会备着几张卫生巾。虽说月经每个月都会来,但简安的这位“老朋友”没有那么准时,经常打得简安措手不及。简安没有准备,包里也就可能没带卫生巾。简安会向女同学求助,不会找顾遇,但要是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女生呢?所以顾遇还是准备着。
一次,小学的男同学玩耍间碰翻了顾遇的书包,书包倾倒,他准备的卫生巾倒了出来,男生们哄堂大笑,笑话顾遇是个女人,才会带那种东西。顾遇经常受男同学们的奚落,没有将他们的嘲笑放在心上。他默默捡起卫生巾,心里只有困惑。
他不觉得“成为女人”有多可笑,但嘲笑他的人,的确轻浮得可笑。
他无法理解这件事的笑点,这个玩笑里有什么地方值得那帮人大肆讥笑。在那个夜晚,在药店,店员清楚明了的解释为顾遇驱散了第一层迷障,后来他了解了更多的生理知识,包括男孩和女孩。
如果把全球的人类简单划分成男人和女人,那么在一半的人口中,不少女性都会经历月经,也有的女性因为各种原因不会来,但月经至少是一种普遍、正常的生理现象。那群男同学们嘲笑起来月经的女生,还有带卫生巾的顾遇,他们浑然不觉那嘲笑有什么问题。他们的嘲笑暴露他们的无知,倘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可他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一位母亲,还有更多的女性长辈,他们的嘲笑不只是暴露无知,这种无知的本身是在侮辱他们自己。他们跟着学校的教导,会在母亲节那天送上康乃馨,或者说一句“母亲节快乐”,但他们对他们母亲遭受的“真实”一无所知。
他们那样轻率地嘲笑,丝毫不管会对他们的同学造成怎样的精神伤害,但比这更糟糕的,是没有一个大人在那群男孩无知的时候告诉他们,他们那样的嘲笑是不对的,于是那群男孩带着无知长大了,等到了成年后即便有人想起,大概也只会觉得“哦,我只是在和她们开个小玩笑而已”。
他们长大以后,会不会拥有一个机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过去曾经犯了多大的错误。
很难说。
一位男性如果能够以正确的态度对待月经,已经足够稀罕得让他得到不小的夸奖,但许多男人更可能对月经一无所知。他们不了解,却在不需要他们发表意见的时候站出来夸夸其谈,抢占关注,诉说他们所了解的月经,这时候,他们了解月经的规律、周期、症状,好像经年累月和月经打交道的是他们,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们才是月经方面的专家似的。
简安得知顾遇被男同学们嘲笑,气得朝他发了火。
“你为什么带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卫生巾吗?”
“卧槽你……哎你又这么直接……你一个男生干嘛带那种东西?!”
“我怕你需要的时候身边没有。”
简安的脸一下子变红,“拜托,我要是没有带,我可以找女同学帮忙啊!”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