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何湛的面。
他手下有些握不住剑柄,飞快抽身回剑,有些惊恐地望向何湛。
“儿…你过来…”
谢惊鸿低低喊了声何湛,他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和渐渐落下的雪花。
何湛走过去,几人欲拦,却被他推开手。何湛单膝跪在谢惊鸿面前,静默着等待他的话。
“宁家的人宠命优渥,什么都有了…爹什么都没有…”
“你有很多,只是想要的太多了,到最后才会什么都没有。”
“是…”谢惊鸿笑了几声,声音苍哑,“护好恪儿…他无意皇位…”
“我知道了。”
谢惊鸿闭上眼,抚着流血的伤口,说:“好疼。”
从前他也怕疼,很怕。
何湛:“一会儿就不疼了。”
雪落到谢惊鸿的脸上,一点一点带走他身上的余温。
何湛单膝跪在雪地里,很久很久,久到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眼前一片一片地泛黑,一头倒下去,耳边都是纷杂的呼唤,有叫“何湛”的,有叫“国公爷”的,有叫“摄政王”的…
还有宁晋的一声“叔”。
药炉生香,泛着清苦的药气从砂壶中飘出来。
玄机子净手,用温热的布巾擦拭着何湛不断冒出虚汗的额头,又给他颈间淤青处换上新药。
等到一切事毕,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出去。宁晋已在外等候很久,白日里他要处理鹿州的事,多番和姜国皇上交涉,晚间不眠不休地守在何湛身侧。宁晋脸上依稀可见倦容,可依旧强撑着精神,不敢休息片刻。
玄机子见他,才觉宁晋这么多年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何湛第一次来清风道观的时候也是身负重伤,宁晋如同现在这样照顾他,似乎不知道累似的。
宁晋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了?”
玄机子不像青霄还会瞒着宁晋,直话说了。
“不太好,他受过内伤…你知道吗?”
“…不知道。”
“搁在平常人身上,这样的内伤养养也就过去了,不过何湛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如今是雪上加霜。听青霄说,他之前已经出现过精神倦怠的症结,看来情况不容乐观。”玄机子摇头叹气,“他久病多年,不宜再在朝中供职,为师觉得你还是劝他离开朝堂,将他送到清风道观中,为师换着方子给他好好调养,或许还有得救。”
原来之前他说要去清风道观,也是早就料到这一步了吗?
宁晋闷声问:“如此,要多久?”
“少则五年,多则八年十年,要看何湛自己。”
“朕知道了…朕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玄机子说:“他还在休息。你也去睡会儿吧,等你醒来,就能去看他了。”
宁晋抿了抿唇,点头道:“好。”
宁晋醒来已入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晚霞漫天,金粉似的光落在纱窗上,透进来一片宁和。
何湛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半倚着床头看书,嘴唇上还是没有一点血色,见宁晋脚步轻缓地从门外进来,他先抬眉笑着说:“皇上。”
这几天何湛时常醒时常不醒,如此清楚地跟宁晋说话,还是头一次。
宁晋开心,说话却也不敢太大声,轻声说:“恩…”他沿着床边坐下,将他手中的书摘下,叮嘱道:“别看了。累不累?”
“还好。”
两人静默着坐了一会儿,何湛很少见宁晋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眉宇间总泛着一股郁结,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何湛猜着应该是为鹿州的事,问道:“是不是姜国的皇帝为难你了?鹿州疆域不小,你要割他的肉,他必定是要叫几声,不过别做出任何妥协就好,鹿州毕竟…”
宁晋截断他的话:“叔。”
“…恩?”
“不谈这些了。”
“…好。”
何湛往里挪了挪身子,空出半个床给他,说:“来。怎么看起来那么没精神?这几天睡不好吗?臣的病没大碍的,你不必天天来看臣…臣知道你在…”
宁晋从前都是喜欢揽着何湛,他的肩膀宽厚,能为何湛遮风挡雨。这次,他却将头靠在了何湛的怀中,往他怀里窝了窝,低声说:“回京,叔就住到清风道观中去吧?”
“好啊,臣不是已经同你讲好了吗?”
半晌,宁晋都没有说话。
何湛见他依旧有些沉郁,不禁换上轻松的口吻,打笑道:“怎么,现在都不愿与臣说话了?是不是臣到了清风道观中,就要日日独守空房,等着皇上来临幸了?”
“我很害怕。”
何湛:“什么?”
宁晋蹭了蹭何湛的胸膛,哑着声再重复了一遍:“我很怕。”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