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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 / 2)

席墨眼珠转了一下,紧盯着江潭不放,暗道这一去,人与刀中至少有一个便是有去无回了。

他心里烧得慌,又没法真对这人咬牙切齿。只想江潭这个性子该不会是随便说笑,心中一时复杂万分。

“长老……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他讪讪道,“弟子还想留在此处孝敬老伯,毕竟我受人照拂良久……”

“磨磨唧唧,啰里吧嗦。”老伯首先听不下去,无不鄙夷道,“快给我把柴房收拾干净,一刻钟后发车走人!”

人为财死,我为刀亡。

席墨愁眉苦脸收了家当,又用席子把那些个毒物遮盖严实,一样样搬到了破车上,这才冒头唤了声“老伯”。

老伯阴沉着脸,大手一挥,“小江先生请。”

然后将两人送到千碧崖,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老。”席墨望着那一人一车流星般坠去,不禁呆道,“老伯近来是怎么了。”

“苦夏。”江潭有样说样,“你说过的。”

“是了。”席墨挠挠头,深吸一口气。

方才被那凉风扑了一路,他可算清醒几分,道是无论怎样,如今好歹算是名正言顺的清虚弟子。只是进洞前一定要将事情问明白了。

“长老,弟子惶恐。”席墨将袖中短刃攥得紧了些,“您为何……愿意认我?”

“……你愿认,我便认了。”江潭抬手挥开洞门,答得很是理所当然。

席墨一时愣了,“那刀……”

“叫做照影。”江潭顿了顿,“你既喜欢,便要收好。”

席墨呆了呆,一腔悲懑登时化为乌有,竟有些吃不准江潭究竟在想什么了。

不过,他向来也琢磨不透这人,更不知那脑袋里的回路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江潭既不要刀,方才柴园子里的那话便是……考验了?

……这么说来,他果然认得自己的恩人!

席墨心头一暖。

“照影,我记住了。”他眼瞳里映着一寸星空,暗得发亮,“只不知它归谁所有?”

“一兵不侍二主,后事不问前尘。无论先时归谁,今后属你所有。”江潭语气却是极淡了。

席墨闻言,心头生出一抹怪异。这话说的,仿佛自己那恩人已经与世长辞了似的。他压下那点忐忑,只想,罢了,就算现在得知恩人名讳,自己这样也是没法报恩的。

来日方长。

他看着那道烟雨色背影,却猜出江潭与那恩人的关系必不一般,甚至连收自己为徒,可能也是因着授刀那层关系。

这么想着,席墨只觉肺里发痒,想打喷嚏。

初来后山的时候,千碧崖上这处洞府,他曾肖想了很久。只道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多待几刻时,莫名其妙就转了进来。

看到熟悉的小炉矮几,长柜圆窗,席墨心底的惶惑渐渐消退了些。他将自己那点家当归置一番,暂把卷毒物

的席子放在庖屋中,想着这制毒一事再也瞒不过去,需与江潭说明才好行事。倘使他也不兴见着毒物,自己就去崖后的溪谷里搭庐子。

席墨盘腿坐在地上,顺手将名签摸了出来,看着右上角空白的那列,只叹自己指头断了,不能当即刻上字去,却仍抚着那签,一遍一遍,无声笑了。

我有师父了。他想,我是有师父的人了。

“席墨。”江潭下得石梯,见小孩一动不动坐得笔直,“东西都放好了?”

就看那孩子转过身来,眉眼带笑道,“师父。”

这一声清极软极,带着少年人娇嫩的鼻息,恰似新燕啄鸣,乳莺初啼。江潭被他这情真意切的一声叫住了,一时竟不知该答什么,末了只能点点头。

席墨便哼道,“等我手好了,一定给师父好好补一顿拜师宴。”

江潭不置可否,“上去歇着吧,明日有事同你说。”

席墨乖乖跟着到了内室,见那处仍旧一道窄榻,不免道,“师父,我还是打地铺吧。”他说,“这儿这么黑,师父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外头睡了。”

他如今脑子转过弯来,一口一个“师父”倒是唤得顺口,概因他早就想这么唤这人了。

师父这两字,是盈盈浮在舌尖的,不似长老二字掷地有声,自端了些不与寻常的亲昵与依赖。席墨尚未至变声期,又故意把嗓子放软了,一声一声掐人心尖,彷如偷摸着撒一回娇,又耍一回赖,于不为人知时讨尽了好处,占尽了便宜。

席墨觉得若不是自己先前已在此歇过两回,江潭只怕就要点头了。可他如今只淡漠道,“你睡吧。”又道,“外面有灯,不黑。”

席墨眼巴巴看人走了,自往帐子里一倒。此刻这滋味却实在不同以往,竟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了。

他今儿折腾不停,现在困得要命,纵是断骨处疼得突突跳,也便倒头即入黑甜乡。

这雪白的榻子,他着实喜欢。从前大约也只有在娘亲的怀抱里,才能睡得这般安稳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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