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甘露之变里死去的。
王宗实仔细辨认了一番,谈道:也有些近日宫中走失的
他认出了一个叫做全德的老实孩子,听说他几日之前失踪了,没想到脑袋竟长在了树上。
其实,甘露之变中丧命的宦官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品级的,打理宫中杂役的那些。王宗实的嗓音里带上了少许兔死狐悲的感慨,真正得利的那些,都毫发无损。
李卿,李忱远远地提高声音招呼李好问,这是什么?
在这百官齐聚的左金吾仗院中,李忱不知不觉又端起了天子的架子。
回圣人的话,这是人面木。
就在刚才,李好问已经通过镜子详细描述了院中这株石榴树的情形,很快李贺那边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详尽无比。此时此刻,李好问几乎就是照着典籍向李忱解释:
据典籍所载,这人面木最早现于大食国西南两千里某国,木上生有人面,此木因血肉而生,又以血肉为食,用以滋养自身
李忱沉着脸怒冲冲地打断了李好问的话:既然这人面木生于宫中,为何诡务司未能及早发现,根除此等隐患?
天子见责,李好问并不慌张,平静答道:这人面木所生之处,一向伴有太岁。换句话说,若无太岁,这人面木根本不会苏醒。
李忱当即被这一句话呛了回去:敢情若无他觊觎太岁,含元殿根本不会被毁,人面木也不会出来祸害人呀!
因此,李好问继续回答,臣推测这人面木其实也是一种太岁,是血肉与太岁共生的一种生存形态。
若按现代观点来看,太岁就是一种黏菌系的生物,以不同形态存在,也属正常。
李忱被这句话听得惊呆了血肉与太岁共生?
天子冲那枚长满人头的石榴树看来一眼,马上挪开了目光:王乔等人都劝他服食太岁,以求长生,服食的就是这玩意儿?如果他服下了这东西,也和这太岁共生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李忱额头上便全是汗。
但他还有一事不明白:可是刚才在含元殿中,那对祖孙服食下的太岁
李好问冷冷地道:王乔可曾说过那株太岁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李忱脸色转白:他他说是在大明宫中。
天子转向王宗实,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王宗实却摇了摇头,示意那株太岁是王乔自行捧出,无人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至于马元贽那份能够断肢再植的太岁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人都斩了,自然也无法追问太岁的详细来源。
可怎么会
李忱眼神闪躲地看向一旁的人面木,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回忆起那几个脑袋瞬间吞噬那对祖孙的场景。
陛下难道没有留意到,这人面木与太岁,恐怕是能够相互感应的吗?
李好问此言一出,余人都大为震惊。
在他们看来,人面木纵然是诡异恐怖,但毕竟是生长在地面上的死物。而那枚太岁最初看起来只是如千年灵芝一般的老菌。这两者怎么就联系上了?
李好问伸手轻轻在夜空中挥了挥,道:不知各位可曾留意,自大典开始,太岁出现,空中便多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
雾气?无论是李忱还是文武百官,谁也没想到留意空中出现的异状。这毕竟是岁除之夜的驱傩大典,殿外点着沉香木,烟雾缭绕之际,空气不通透也属寻常。
以臣之见,这种雾气,可能是太岁释放在空中的孢子,太岁的不同个体之间,通过这些孢子传递消息。因此
为了李忱的面子,他没把话说完。但所有人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自然可以想到:王乔削下了两片太岁,让那对祖孙服下,不久这边就出现了两枚孔明灯似的脑袋,张口便将服食了太岁的祖孙两人撕了个粉碎。
若是那时李忱也已经服食了太岁
一时之间,一众君臣都是冷汗涔涔,不敢如此设想。
这里一株人面树,看起来是甘露之变时就已在宫中,当时得到了大量血肉的滋养,枉死的官员与内侍们与太岁共生,因此长成了这副可怖的模样。又因为此地存在历史叠放,时不时地产生回响,被这株太岁所吞噬的死者始终放不下临死前的怨念,恐怕也加强了这株人面树的攻击性。
就在这时,夜色中隐隐约约地传来脚步声、人声、惊呼声。有人在远处高声惊呼道:此处并没有甘露,没有
听见甘露两个字,那株人面木上上百个脑袋一时间同时发出嗬嗬的响声,变得无比激动。
李好问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这些冤魂的激动死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是地位较低,手中并无实权的杂役太监,和从未参与密谋围剿掌权太监的文臣,却在一夕之间,命丧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