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道,“臣妾早已把这孩子献给佛祖,如今再让他还俗,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佛祖会降下惩罚!”
李蕴玉道:“佛祖慈悲,不会问罪无辜之人,世间还俗的僧人何其多,母亲大可不必如此惊慌。”
贤妃盯着儿子,泪光点点,暗含乞求,“人人都知道你是转世佛陀,哪有佛陀还俗的?你还俗,那过去的十八年,岂不就是一场笑话?你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太妃?”
李蕴玉微微蹙了下眉头,缓声道:“我不是转世佛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这些年来,人们把那颗佛珠传得神乎其乎,其实……也就是一颗普通的佛珠而已。”
“缘觉!”贤妃以为他要说出丢佛珠的事,惊得脸色煞白,“别胡说,那是佛祖赐给你的,你一降生,太妃的病就好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天生的佛子?”
她急急抓住儿子的胳膊,力气之大,完全不像刚刚昏死过去的人。
“你出生时,霞光漫天,无数鸟儿从仙居殿上飞过,呼啦啦的,全飞到福应寺,那是老天给你指的道路!”
“你不知道你当时出家的盛况,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百官士庶都沿街迎候,还有人家造彩楼庆祝,家家烧香,户户礼佛,无数人舍财一并供奉佛祖……儿啊,你出家,不是普通意义的出家,你身上,寄托着人们对佛祖最虔诚的心意啊!”
李蕴玉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道:“我出生前,寺院也像今日这般多吗?”
“什么?”贤妃睁大充满泪水的眼睛,怔怔盯着儿子,压根不明白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昌平帝目光陡地一闪,暗暗睃了崔太妃一眼。
崔太妃面色顿时涨红了,但她毕竟浸渍宫中多年,城府很深,旋即爱怜地看着李蕴玉,“是不是这阵子查案压力太大了?怎么说你也是皇子,必要时也要拿出架势,压一压那些僧众的气焰。”
李蕴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他们不敢,甚至不敢当我的面说一句自己没错,寺院无度扩张田地,已然偏离佛道。”
崔太妃张张嘴,似乎被空气噎到,一声也发不出来。
昌平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最近风头频出的儿子,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如果你是僧人的身份,此前你查案的种种,只是看不惯寺院的所作所为,替佛祖清理门户罢了。可你一旦还俗,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显得不那么纯粹,僧众的不满,朝臣的攻讦,都会对准你这个始作俑者。”
李蕴玉道:“父皇提醒的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还俗。”
昌平帝身子微微前倾,眼神暗闪,“在这个俗世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背叛自己多年的信仰?”
李蕴玉笑笑,“大概是尝到俗世的美妙,舍不得离开了。”
昌平帝哈哈大笑,“看来朕要再建一座王府了。”
“皇上!”贤妃惊呼一声。
昌平帝斜睨她一眼,“嗯?”
贤妃勉力笑着说:“此等大事,是不是也要问问法真禅师的意思?毕竟是缘觉的师父,便是还俗,也需要他主持。”
昌平帝点点头,贤妃忙叫来赵妈妈,暗暗使了个眼色,打发她去了。
半个时辰后,赵妈妈脸色灰败地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般若寺的小沙弥,拿着法真禅师的佛珠道:“师父说了,与七殿下的师徒情分已尽。”
“七殿下”三字一出口,贤妃的脸便和窗户纸一般无二了。
“出家要按规矩,还俗也要按规矩,缘觉,你是在福应寺出的家,便在福应寺还俗吧。”昌平帝看起来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还笑着开顽笑,“还俗会挨打吗?”
缘觉笑道:“只有犯戒才会挨打。”
“哦,那你是不用挨打了。”
“……会。”
昌平帝愕然,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末了拍拍儿子的肩膀,默不作声离去。
李蕴玉向太妃和母亲也行礼告退了。
寝殿里只剩下崔太妃与贤妃二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风一下一下敲着屋檐下的檐铃。
“太妃,”贤妃似是受不了这样的沉寂,颤声道,“我们还能找福应寺的主持,不准他还俗。”
崔太妃抬抬眼皮,“理由呢?”
贤妃答不出来。
崔太妃冷笑道:“皇上准了,法真禅师准了,你觉得福应寺有几个胆子敢不准?看看你生的好儿子,看看你做的好事!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拢着他点,让你稳住他的佛心,你呢?总把他往外推,全把那点母子情磨没了!他要是听你的,何来今日之事?你这个蠢货!”
越说越气,崔太妃扬手,照脸给贤妃来了一巴掌,啪,又脆又响。
“以后,你就替我好好念佛吧,没我的话,不准再踏出仙居殿一步!”
“太妃……”贤妃两眼一翻,这下,她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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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不到两日的功夫,佛子殿下要还俗的消息传遍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