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尼已经死了。”信使说,比起先帝的离奇驾崩,一个番僧的生死简直不值一提,因此他的表情很平淡,“老虎发狂伤人时,是他挡在了前头。”
一个善于调伏百兽的人,却被自己养的老虎咬死了?李灵钧一怔。
“所以宫里传得更玄了,有人说,他是效仿佛陀,以身施虎。还有……“ 信使的脸上露出疑惑,“先帝驾崩后,陛下命人去搜苏尼的禅房,在他的枕头下搜到了一件韦妃的旧拨子。郎君不觉得那个番僧长得有几分女相吗?所以宫人们又说,他是韦妃的转世,虎口下救人,正是为了报答先帝昔日的恩情。”
李灵钧久久地沉默着,忽而一笑,“韦氏和先帝,真是……情深义重。”
信使摸不透,“郎君也觉得,他是韦妃转世?”
“兴许吧。”李灵钧他脸上的神情,似讥诮,又似感慨,“既然已经报恩随先帝去了,以后谁都不用再提韦妃这两个字了。”他推开厢板,轻轻透一口夜里清凉的空气。信使要退下,李灵钧提醒他:“内苑的滇虎性情狂暴,要尽数捕杀。还有,乌爨进贡的香、茶、药、还有一应器具,都不要再进呈御前,先封存在库房,留待查看。”
翁公儒在马上竖起耳朵。信使疾驰进了漆黑的夜色里,他扭头去看李灵钧的侧脸——这半天功夫,翁公儒乍喜乍忧,心情很澎湃,李灵钧却比他冷静。
“皇甫达奚有召皇甫佶回京吗?”
“现在回京,不等于踏进龙潭虎穴?”翁公儒道,“他跟随韦康元在守剑川。”
西岭横亘在月色中,这里没有长安的笙箫,只有静谧的山影,西番和乌蛮在山的背后窥伺。李灵钧道:“我们这趟回京,也不会久待。”
翁公儒小心地凑近了车壁,说话听音,他知道先帝驾崩这事,乌爨是脱不了干系了。“正好可以借着弥臣国这件事,召各罗苏父子进京问罪。云南王世子宿卫,本来就是惯例……”
“你觉得他还会自投罗网吗?”李灵钧挥手放下车帘。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伴白虎而行的女人。
皇甫南。
阿姹从寨子下了山。她看见罗苴子回城了,耀武扬威的。汉地正在举国丧,各罗苏也递了告祭的国书,但乌爨六部没人把它当回事,绣花衣裳照样穿,转转酒照样喝。弥臣亡国了,被掳回来一批安南奴隶,是要发配到丽水去淘金的。
阿普笃慕高高地骑在马上,用鞭子把一个乞求的安南奴隶赶开。这一仗打都很轻松,他没怎么挂彩,但脸上很漠然。
石城筑起来了,包围着碧鸡山。达惹对阿普笃慕的提议嗤之以鼻,但她在城下立了碑,用汉字镌了“拓东”两个字。阿普没有留意那两个字,把奴隶赶进了寨子,他就回太和城了,身后跟着他的娃子们,也裹着皮甲,举着弓刀。他们不嬉皮笑脸了,有了肃杀的味道。
达惹把金雕从哀牢山请了下来,供奉在神祠里。阿姹看着达惹把肉干丢给金雕,在一旁不说话。
金雕守在铁杆上,把铁链拽得哐啷地响。达惹脸上笑笑的,“好阿普,出息了,两个月不见,连声姑姑也不叫,拍拍屁股就回各罗苏家了。”她斜了阿姹一眼,“别拉着脸了,人家可没看你一眼呢。”
阿姹的睫毛不安地抖了抖,她低下头,“阿苏拉则死了。”
“嘘,”达惹的手指按在她娇嫩的嘴唇上,“死的是苏尼,不是阿苏拉则,各罗苏自己都不敢承认,你叫喊什么?”达惹显得无动于衷,“阿苏拉则心里,是没有乌爨的。你舅舅不提,我们不提,阿普才从弥臣回来,哪里知道那么多?“
阿姹显得有点烦,“你别再打着我的名头,跟汉人虚情假意了。“
达惹嗔道:“连名头都不能打,要你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达惹抛下肉干,把一只割了喉咙的鸡丢过去,金雕这才懒洋洋地振翅飞下了铁柱。达惹嗤道:”畜生,非要见血才行。“她脸色严肃了,”只死了老皇帝一个,姚州还在汉人的手里,咱们的仇,还没报完呢。“
阿姹跟着达惹,回到了寨子里。白虎从葱茏的竹林里钻出来了,这半晌,它撒够了欢,毛乱了,眼亮了,浑身挂着苍耳子。达惹不喜欢白虎,因为它总是突然从寨栅里窜进来,扑在阿米子们的胸前,“鬼鬼祟祟的,像各罗苏家那个儿子。“
阿姹瞟了一眼,看见白虎脖子上拴着支格阿鲁的木牌。趁达惹不留意,她把木牌摘下来,握在手里。
来到竹林深处的河畔,阿姹解下头帕,在水里荡了荡,然后晾在竹枝上。她躺在地上,草木清苦的味道在蒸腾。
阿普颠倒的脸在眼前出现了。眼睛很明亮,映着青绿的竹影,还有嘴唇,带着年轻人才有的色泽。他低下头,在阿姹的嘴巴上使劲亲了一下。
没等阿姹跳起来,他解开皮甲,把她抱住了,两人在草地上打个滚,阿姹把阿普的衣领掀开,看见他的颈窝到胸口,都是紧绷的皮肉,没有新添的伤疤。他好像又结实了一点,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阿普摊开手脚,任阿姹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