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应臣昨日回了魂,整个人便成了傻子,饭也不吃,人也不认,屎溺都拉在□□里,嘴里不停念叨着“有鬼”。熬过去一天一夜,不但毫未减轻,还闹得越发厉害了。
聂夫人问了些大师,只说是冤冤相报的命数,下半辈子只好这样过活了。悲痛之下,便又请来温长安看看病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苓儿,去烧一锅皂角水,再拿一副镇心丹来。”温长安忙吩咐女儿。
“好。”温苓正要出门,忽觉胸口的桃铃微微一震,随即听丫鬟小厮齐声惊呼。一转头,却见朱应臣伏在地上大口吐血,叫声惨厉已极,身上的抓痕也一道道涨破,血丝从伤口里乱喷出来!
“是……是花!”秋荷指着地上的血滩,颤声一喊。
六合(二)
话音未落,众人已然看得清楚,大片大片妖娆的花枝正从朱应臣呕出的鲜血里簇拥而出。又沿着淋漓的血径,从朱应臣体内爆放开来。须臾之间,整个肉身都化为一大丛繁密的彼岸花!
“应臣,你……”聂夫人扑上前去,可刚碰到他的身躯,花须便从指尖蔓延而上,紧跟着肌肤血肉飞快剥落,母子二人相继被彼岸花蚕食殆尽!
众人一见此景,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混乱间四散奔逃。刚要抢出门去,屋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血红的花枝爬满门框,死死封住了唯一的出处!
温苓本来离屋门最近,却看到父亲遭人撞倒,哪里还顾得上独自逃生,小心迈过满地的花痕,赶去将温长安扶起。父女二人战战兢兢躲到墙角,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时,有一小厮吓得慌不择路,拔出腰间的朴刀,照着门窗一阵乱砍。片刻间砍出一方豁口,手忙脚乱便要爬出屋去。
众人立刻蜂拥上前,争先恐后要从豁口逃生。哪知小厮还没等钻出去,半空里“嚯”地甩来一道寒光,又是“扑哧”一声闷响,鲜血横泼出来,点点滴滴溅在了众人脸上!
惊骇之下,定睛看时,才见那小厮已然气绝。深深嵌在尸身里的,却是一口吞吐着鬼火的弯刀。
“嗡嗡……”
那弯刀似受到什么感召,刀柄颤了几颤,从尸首里倒拔而出,倏一下飞转到屋室中央。
“铮——”
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弯刀。
众人惊畏看去,但见那握刀的女子站在血色的花丛里,肩披狐裘,耳挂狼牙,分明是戎族的打扮。
身后又跟着另一女子,抬手一柄长剑横在半空,剑锋之上鬼火涌动着杀意,仿佛谁敢乱动一下,便会和那小厮落得同样的下场。
众人虽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但数日里朱府闹了太久的鬼祟,眼下谁都猜得明白,这两个女子决不是活人,而是……厉鬼。
不知是因恐惧还是绝望,整个屋子里除却煞气,只剩下一片战栗的死寂。
温苓掩着父亲躲在角落里,忽然想起胸前的那枚吊坠。
“萧哥哥”曾差人转告自己,一旦遇到麻烦,只需晃一晃铃铛,便会尽快赶来相救。虽则情势紧急,相隔极远定然是来不及,但绝境之下,哪还想得了那许多。她竭力稳住颤抖的手,托起桃铃便要摇晃。
可还不等动作,就听那胡服女鬼森森发话了:“这个人,是谁救的?”
弯刀一斜,指了指地上朱应臣残存的半截衣袖。
温苓一愣,手上不由得顿住了。
她隐隐明白过来,这两个女鬼……似乎就是冲着“萧哥哥”来的。
若真如此,那……那岂不是……
……要把“萧哥哥”引来送死吗?
丫鬟秋荷见状,只得坦言道:“是……是那个叫萧凰的捕快,还有一个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奴兀伦冷哼一声,给小满送了个眼色。
小满掌心腾起鬼火,化出一幅卷轴画,指着画中人质问秋荷:“是她吗?”
秋荷哆哆嗦嗦摇了摇头:“那世外高人不怎么现身,还……还戴着面具,看不清她的模样。”
“好一头狐狸。”奴兀伦嗤鼻冷笑,又追问道:“人在哪儿?”
秋荷看了看身旁的丫鬟和小厮,人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如实道:“那捕快……跟着高人走了,反正不在业城,也不知去了哪里。”
“不知道?”奴兀伦眉头一紧,伸去弯刀,刀刃抵住秋荷的下巴。
“女侠饶命,我真的不知道!”秋荷吓得脸都青了。
“好。”奴兀伦缓缓侧开刀刃。
秋荷还以为她这便饶过了自己,僵硬的身躯才舒下片刻,陡然间弧光一闪,寒锋破开腥血一招毙命,尸首还不及倒下,眨眼间又漫出大簇大簇的彼岸花!
“啊!”飞溅的花枝掉在人群中,惊起大片的骚乱。
眼看这女鬼下手极辣,不一时已有四人命丧于此,哪个心里不怕得要死?可一来那女鬼出刀极快,逃是万万逃不过的,二来又无人确知萧凰她们去了哪里,恐怕今日这一屋子的活人,都免不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