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贺既然来府上,又和父兄关系近,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他谋反前,秦瑶作为家里的主人,自然不能将人赶走,便主动让燕贺这几日留宿在将军府好了。
燕贺也没拒绝,顺势应下了。
距离洛阳三百里外的长安城,夜色逐渐攀升,宫廷之中亮起灯火,如星星点缀。
谢玉升幽幽地站在黑暗之中,风吹衣袍如皱。
身后走进来內侍,对着皇帝道:“陛下,太皇太后用完膳了。”
谢玉升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宫殿。
殿内古朴素净,灯火昏黄,太皇太后坐在圆桌边,手拈佛珠,似在念佛。
终于,她念完了,示意谢玉升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给谢玉升倒了一杯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何时去洛阳,把皇后接回来?”
作者有话说:
清醒
谢玉升接过茶杯,道:“皇后此番回洛阳,是因为思念家乡的父亲,等她叙完旧,自然就会回来。”
“叙旧?”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充满了质疑,“她与他父亲有什么可叙的,需要让她待在洛阳一个月都不回来?她还知晓自己皇后的身份吗,她清楚外面流言传成什么样子了吗?”
谢玉升替秦瑶辩解道:“必定是有她事耽搁了。”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你别替她说话,我问问你,是不是你和她起了口角争执,你说了气话,把人家气走了?”
谢玉升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太皇太后轻拍桌案,道:“这半年来,我三番两次听说你二人起争执,也是,你俩本就是被一道圣旨硬凑在一起,既然没什么感情了,那也别凑合过了。”
这样的话,不亚于一个惊雷炸开,四下的宫人听到后,皆埋下了头,噤若寒蝉。
老人家情绪激动,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身后的李嬷嬷赶紧上前,伸手替老人家抚背,道:“您慢点说话,不着急。”
谢玉升将倒了茶的杯盏送到老人家面前,道:“祖母喝口茶润润嗓子。”
太皇太后推开谢玉升的手,他手上的杯盏没握紧,“啪”的一声,重重砸碎在瓷地上,碎片飞溅。
太皇太后转头看向谢玉升,问:“你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个皇后,那就换一个。”
太皇太后摆摆手,对身后嬷嬷道:“芳韵,你去把那记着京中贵女的名单花册拿来,让皇帝把下一任皇后给定下了,省得朝堂内外日日为此事吵架。”
嬷嬷正要去拿册子,谢玉升开口道:“不用。”
太皇太后冷声道:“怎么又不用了?”
谢玉升道:“孙儿还没有另娶的打算,此事就不劳皇祖母费心了。”
太皇太后惊异道:“不想另娶?我以为你这个样子,是早就嫌弃皇后,日子过得不难烦了。”
老人家嘴上分毫不留情,听得一旁的嬷嬷提心吊胆。
太皇太后继续发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洛阳接皇后?她和你赌气不回来,难道你不会主动去看看?你是性子傲,不想低头,非要等事情晚了,才后悔是不是?”
灯火在谢玉升鼻梁之上打下浓重的阴影,将他半边脸藏匿起来。
谢玉升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道:“不会晚的。”
太皇太后问:“未必,秦瑶兄长和丹阳县主的事,还没给你前车之鉴吗?”
当初秦临和丹阳县主情投意合,可谁也没想到,突厥会忽然提了和亲之事,先帝便从一众宗室女中,选了丹阳县主,送去与突厥和亲。
太皇太后道:“当初一个阴差阳错,就拆散了秦临和丹阳县主,秦临恐怕至今都在耿耿于怀,秦家父子为了大齐牺牲的太多,你不要与你父皇一样,让秦家人寒了心。”
她缓和了语气,道:“去接皇后回来吧,你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挂念着她,你二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让步的。”
谢玉升盯着檐下轻晃的灯笼,阴暗里深深的草木叶子。
不是他不愿意让步,只是这让一步,背后牵扯的利害太多。
许久的沉默之后,谢玉升道了一句:“好。”
他起身,笑着道:“等过几日朝堂上事情不那么忙了,我便去洛阳亲自接皇后回来。”
他说完走出了屋子,太皇太后目送着他的背影,眉心皱起,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但愿他能听进去我的劝告吧。”
夜里起了风,气温骤降。
谢玉升难以入眠,饮了酒,孤零零地立在廊下,衣袍被风吹起,使他看上去形销骨立。
侍女们想上来搀扶,看见皇帝昏暗的眸子,顿时生出几分犹豫,不敢靠近,只落后几十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走在冷夜之中,犹如鬼魅,没有人知道皇帝要去那里。
夏日快到尽头,路过的池塘里荷叶凋敝,昭示着寒秋的降临。
谢玉升一向耐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