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残阳永远不会西沉,把笼罩在它光芒中的所有事物都镀上一层扎眼的红。魔域的风景实在算不上好。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焦土,枯黑树木没有一片叶子,像不甘被埋没在地下的鬼手伸向天空。
自从进入这个不知算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地方已经过了好几天光景,虞辰司也逐渐接受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他记得原本那天是同王爷和阿兄一起宿在了别苑里,却不想一睁眼睛就来到了这儿。他能无比真实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然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是幽魂一般附在这个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身上。侍从都唤这人“血煞大人”。至于这名字的由来——此人似乎极度嗜血。魔族不大讲规矩,即使是上下级之间相残的也不少,更不要说从其他地方来的亡命之徒,而血煞每每遇到不知死活来挑衅他的,都爱把对方折腾得血肉模糊,有时遇到他觉得闻起来味道不错的,还会坐在奄奄一息的败者身边,像是小孩吃糖稀似的用手指蘸血吃。单是这几天,虞辰司就见他杀了好些个魔族。
另外,这几天他也大致摸清了一些事情,统领这魔域的共有三人,魔尊和他的两个义子,一个唤做霜夜,一个就是自己附身的这位名叫血煞的。魔尊和霜夜他都见过了,两人同王爷和阿兄都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联系到他自己这边的情况,实在没法把这个玄乎的梦说成巧合,且他有种直觉,他如今看到的这些事情,说不定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叫虞辰司觉得焦灼的是,无论王爷和阿兄是否也进入此地,按照自己这般被锢在别人身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境,根本无法与他们相认,而且若他们都来了此处,那么阿月呢?如果她还在王府,发觉连他也不见了……啧。
虞辰司心中烦恼无人可知。正在他烦躁地直磨牙时,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长相奇形怪状的侍从在门口停住,恭敬道:“血煞大人,魔尊唤您去主殿一趟。”
血煞皱眉:“又是为了什么事?”侍从垂着臃肿的脑袋:“有十方州的魔兽来报,十方州境内出现了一个天族女子……”
天地鸿蒙之初,天地间分为三个种族:天帝统领的天族,人皇统领的人族和魔尊统领的魔族。天魔两族向来势不两立,而人族则在其余两族的夹缝中求生。十方州当属血煞管辖的区域,此时竟被天族人踏足,是血煞的过失。魔尊此番叫他去,怕是要有一顿好骂,但侍从不敢说。
血煞这个魔尊义子,虽然嘴上尽显桀骜,实际对魔尊却唯命是从。虞辰司附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带去了主殿。魔尊确实面色不虞,但未曾发作,只是冷着脸让血煞去把那个天族人赶走。一直以来天族都在试图夺走魔族领地,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偷偷摸摸转移一些天族人到一些戒备并没有那么森严的区域,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周边的魔族守卫,取而代之。魔域幅员辽阔,时常是尾大不掉,是以天族筹谋缜密时往往能够轻易得手。他们口中的“夺回”是假,想要借此开疆拓土才是真,毕竟那些地方可自古就是魔域的领地。这种情况直到现任魔尊即位后才得以改善。此次这个天族人,不知是不是又准备故技重施,想把十方州也给占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血煞并没有直接去与之打照面,而是先来到了驻扎十方州的魔族岗哨,从传信用的水镜里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了无生气的焦土,更衬得那个一袭月白衣衫的女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正蹲下身,将手覆上她脚边躺着的一只还未化形的雪白狐狸的脑袋,似乎是在给它疗伤。不一会小狐狸便恢复了元气,站起身狂甩了甩沾了泥土的毛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女子也站起身,目送它远去。待她转身,因为好奇也盯着水镜的虞辰司心神一震,这不是阿月……?那张脸,他已经在心里描摹过千百遍,绝不会认错。随即他意识到可能眼前这个女子,也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阿月,可……自己来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那么她呢?她会不会也在这里?
紧接着另一种恐慌从他心头升起——血煞似乎对她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其实他心中已经对血煞是曾经的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前世这个猜想信了七七八八,也正因如此,一如自己初见阿月时就诞生了一些阴暗的心思,他知道血煞也会这样。他一定会这样。可是眼下他干预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煞兴致勃勃地准备去干混账事。浑身发冷,他只求阿月此刻不要也出现在这个荒诞的梦境里。
……
月姬是当今天帝最小的女儿,主掌净化与治愈之力。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天族领地。她此行并没有征得天帝同意,换言之,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为了寻找她突然下落不明的师尊。她的师尊玉霄上仙在几月前忽然没了音讯,她四处找寻无果,所有人包括天帝都对他的下落讳莫如深。月姬是天帝一时兴起宠幸的一名人族女子诞下的半血,她生母身份低微,诞下月姬后便被天帝所厌弃,且人族短寿,早已仙逝。天帝好战,子女众多,甚至有些都认不全,月姬这个女儿不仅没有一战之力,血统也不纯正,因此他更是毫不关注,平日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她从小就跟随、如父如兄的师尊玉霄。眼见求助无门,别无他法,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