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推门要走,一直沉默的利亚姆突然手拢在嘴边,朝着她的背影喊:“孟,你得先有生活,去生活后才能写出真实的故事。写一个你完全没有体会过的东西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话让她瞬间后背一僵,利亚姆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没有生活,也没有朋友。即便偶尔会怀疑外国同学的“心灵鸡汤”到底真心还是假意,最后一句戳中了她的内心。这是我的作品不被同学认可的的原因吗,她产生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跨出排练室的大门,孟惟在昏暗的大厅内呆站,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回头继续哀求,还是去找史密斯呢?
如果不去做这两件会让她显得傻上加傻的事,又应该如何拯救她即将处境惨淡的学业。
孟惟在外套口袋里无意识地捏紧了之前捡起的垃圾袋。捡垃圾的人,被当成垃圾扫出门的人,掉在地上的垃圾,三者好像都是她自己。她感受到垃圾袋里残存物坚硬的质感,把紧握的掌心硌得有些痛。
掏出小小的纸袋,从里面掉出一串细细薄薄的金属项链。
富人圈子
夏末初秋,这个时节的英国天气总是明媚中带着一丝不稳定,没有暖和到足够出门穿裙子,没有晴朗到得以安心不带伞。
就像此时分明依然是晴天,也不妨碍一阵风吹过,太阳当头的同时天上开始掉雨丝。这种程度的雨,英国人是不会打伞的。但孟惟在头发被打湿前撑开了伞,小心不让刚刚打理过的发卷儿被淋得塌下来。
她今天要去一个派对,穿得漂漂亮亮是不明文的规矩。上心整饬自己便于让她看起来像是个,仅仅热心于参加派对,没什么别的目的的同学。
她还买了一大束明黄色的郁金香抱在怀里,预备送给派对的主人,买的时候有些踌躇。除了五镑的价格——孟惟是要数着一分一毫过日子的人,五镑不便宜。还有一些不便言说的羞怯,不知道特意送一束花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让人知道自己的确有求于人。
但这些都比不上她此行的莽撞,她其实根本不认识即将要拜访的女孩。
大学的开学周也可视为狂欢周,既有学院为新生办的各类典礼舞会,也有社团迎新,以及私人派对。私人派对有大有小,如果今晚去的是个小的,那么完全陌生的孟惟就会比较扎眼。她来这个派对,仅仅是因为派对主人在学院群发的邀请信息:发起人,2017戏剧导演系的伊莲,时间,周五晚上。
既然发在学院群,想必只要是同一个学院的,都可以来的吧。孟惟想试试,向这位导演系的女生,申请一个进入小组的机会。整个艺术学院的人都要参加毕业生作品竞赛,这个叫伊莲的女孩八成做的是导演的工作,也许会有管理竞赛小组的部分权力,或者通过她,让孟惟能够跟她的小组接洽,
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能力,以图得到一个位置。
左手举伞,怀里抱着花,孟惟吃力地腾出手在手机上看地图,渐渐走进自己从前未曾来过的街区,步伐有些迟疑起来,这个街区前方没有任何类似学生公寓的建筑,几乎都是独栋住宅。难不成走错了吗?她停在一户带花园的私人住宅前,地图显示已到达。
铁门大开着,花园里停着好几辆私家车,小楼的廊下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正在抽烟聊天的年轻人。
孟惟穿过铁门,目不斜视地走向小楼的门口,即便不想乱看,她也能感觉到路边讲话的几人里,
有人在背后打量她,短靴踩在庭院的石板上,鞋跟发出清脆的踢踏声,闯入者却闷声不语。
“我们本来要在室外搞烧烤的,刚才又下雨,炭火烧不起来。这狗天气,一时晴一时雨……”后面的男孩愤愤的抱怨着。
被别人顺势接了半句:“就像妞儿的心,今天让你来,明天就不搭理你。”男孩们哄笑起来。
孟惟的脸色在粉底下渐渐泛红,因为她发现小楼的门是密码锁,她不知道密码,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犹豫要不要在群聊里问问别人。后面男孩笑得声音越大,她心里就越慌乱,简直像被前后夹击了一样。
她在门口停留的时间有点长,手指在按键上停留了几秒,作出好似在回忆密码的样子,然后又放下,也不知道作给谁看。似乎在向打量她的人表明,我的确是被邀请的来客,只是忽然忘记密码了。
抱着花,后背靠在墙上,她打算等别人进门,然后再跟进去。不巧,那些男孩没有进门的意思。
“哟,这花挺漂亮啊。”旁边一个男孩用下巴点了一下花,忽然朝孟惟开口说话了。他话音刚落,别的男孩们就做怪样起哄:“又不是送你的,你问什么问呐!”“怎么着,不是送我的,就不带我问吗,你们烦不烦啊,去去去!”
“谢谢。”说谢谢不大对,但孟惟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
他接着问:“你要带给朋友吗?”孟惟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一身“潮流”标配,supre套头衫,针织帽,圆框眼镜,典型爱买潮牌的男生。年纪不大的男孩搭讪女生带着三分故作熟练,游移的眼神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