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案,父皇派你去!泸州案,父皇还派你去!你已经军功在身了,他好像怕你身上功绩不够多一样,拼命地砸给你……父皇啊父皇,你干脆立老九做太子算了,何必拿我当磨刀石,让我生出不该生的野心……”
穷途末路反而不怕了,他只想把这些年冤屈说出来。
“这朝中,每一个人,看我这个太子都像看笑话!”
说到最后,他匍匐在地,竟如同稚子一般大声哭嚎起来。
正在这时,殿外的御林军让出条路,崇德帝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大殿中。
他被所谓的“仙丹”掏空了身子,病来如山倒,短短几日,两鬓斑白。
皇后早就吓傻了眼,瘫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家儿子发疯。站出来太子站队的十数位大臣,皆两股战战跪倒在地,不敢出声了。
太子还在泣血似的,倾诉着自己的委屈不忿。
撄宁却没心思听热闹了,她躲在宋谏之身后,轻轻握住了他广袖下的手,带着安抚意味晃了晃。
太子将自己说的无比委屈,可冀州、泸州两桩案子,哪个不得罪人?甚至有性命之危。
即便是今日,就在此时此刻,崇德帝已然知晓了太子的斑斑劣迹,却决定让宋谏之身披龙袍冒充自己,来试探太子。
撄宁初时没想明白,现在也醒过神来。
皇帝归根到底还是偏心太子,不管是为着他好拿捏还是为着旁的,偏心就是偏心。
今天的局,如果太子没有兵行险招逼宫造反,只怕宋谏之就要被扣上篡位的罪名,理所当然的获罪处死了。什么私盐案,什么哄抬燕京租价,都可以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有晋王造反在前,太子的那点过错简直不够看了。
真正在这份天家淡薄亲缘中,被忽视的那个孩子,早就对所谓亲情没了期盼,将对亲情的希冀遗落在了深宫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哪里还会高呼自己的委屈呢。
撄宁捏着宋谏之的手又紧了紧,嫩生生的指头一点点钻进他指缝间,微潮的掌心紧紧相贴。
宋谏之偏回头,正好对上她乌溜溜的圆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惊慌,只有毫不掩饰的赤城和心疼,在他的注视下,泛出一点晶莹的光。
一百零七
宋谏之极自然地反握紧撄宁的手, 若不是担心她在人前恼羞成怒,那只手恐怕已经忍不住掐上她软嘟嘟的脸了。
太子殿下的这番泣血哭诉,宋谏之全不在意, 听了也只是略一挑眉, 连眼神都欠奉。
小王爷一贯都是那副傲霜斗雪的孤世模样, 除却在撄宁面前, 同情与心疼这种情绪, 他向来看不上, 靠哭诉来博人同情, 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殿内众人已然齐刷刷跪倒一片, 宋谏之也牵着撄宁下了高台,将尚且懵头懵脑的她摁回原先的位子上。
撄宁登时傻眼了, 皇帝可还在眼前呢!
她忙不迭的要站起来行礼, 可宋谏之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暗暗用了两分力, 令她站不起身。
无法,她只能拽着宋谏之胳膊, 将他大半个身子扯到自己面前,好挡住旁人的视线。
皇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泪眼婆娑的唤道:“陛下……”
话未说完, 她脚下一个踉跄, 险些委顿在地, 幸亏身旁有宫人搀扶。宴会开始时, 围在她身边的几位妃子命妇,如今都别开了眼不再看她, 恨不能理她百米远, 生怕自家也被扣上‘太子党’的帽子。
当然,其中不乏真正的太子党家眷。
“陛下, 太子他糊涂了……”她话说到一半,再无法接下去。
因为崇德帝压根儿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他并未答话,甚至没有看皇后一眼。
而是注视着太子的身影,良久,叹息似得开口道:“乾儿啊……”
太子俯首跪在地上,沉默的像被点了穴,连头发丝都不晃一下,直到听见这声唤,他才倏地颤抖起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太子指尖抖动,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里写满了不甘:“儿臣只想问您一句,您可有一刻,真心希望儿臣能继承皇位?”
大约是觉得求饶无用,卖弄亲情戏码也没用了,他才自暴自弃的问出了这般冒失的话。
殿内众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别说朝中大臣,就连不得干政的后宫嫔妃都能看出来,崇德帝一直以来,都在用驭人之术,放任甚至促使自己几个儿子去斗。
明明早就定下了太子,却又器重贤王,给晋王指婚,促使皇子们斗成乌鸡眼。
崇德帝没有接话,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向太子的眼神中透着疲惫。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这样要紧的关头,撄宁却走了神。
她的目光从太子转移到宋谏之身上。
方才因着太过震惊,她没功夫更没心思打量身边的人。可此刻,看他头戴旈冠,线条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