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满意他的识趣,淡声道:“太守大人膝下就这一子,本郡主就算再喜爱符笙,也不能夺人所爱。”
“况且,符笙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和您团聚,在团聚的路上,生母春姨娘不幸离世……世上只你这么一个亲爹,本郡主做不出那等残忍之事。”
说完这些,连日舟车的疲顿涌上眉间。
兰溪声音也凝上倦意。
“今日本郡主上门,也叨扰太守夫妻了,还望你们多体谅些,哪日本郡主回京,定在陛下身边多为你们美言几句。”
“早些休息吧。”
兰溪终于放过了这对战战兢兢的夫妻俩。
……
雨滴青檐,如珠玉落银盘,脆响连连。
檐外的芭蕉树肆意伸展。
梅花形状的墙漏处,隐约可见另一处庭院里的假山流水,江南的雅致和清幽,在这深沉的夜色里,愈来愈寂远。
会客厅内。
气氛却凝滞如冰。
兰溪走后,韩氏便阴着脸遣退了一切下人,连抬担架的侍卫都赶了出去,冷飕飕地顶着躺在地上,闭眼假装昏迷的符太守。
看符太守的眼神,再无往日的温婉和亲昵。
逼问在即
昔日恩爱的枕边人,如今竟拿了世上最锋利的剑,刺入她的心脏。
这让她如何维持冷静。
“你昏睡什么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人都走光了,还装什么装?”
韩氏的眼神,是无尽的冷漠和疏离。
躺在地上的符太守,也知道骗不了她,无奈悠悠转醒。
解释道:“当年,只是一时之失……”
韩氏冷笑,声音尖锐,“一时之失?竟出现个这么大的孩子?还好好的在京城将养着?”
“那这信呢!”
韩氏将那快被她捏烂的信纸,扔到符太守脸上——
“巴巴地写信去京城?让你那外室姨娘带着野种回扬州?这就是你的一时之失?我看你是蓄谋已久!贼心不死!”
“想纳妾你就直说啊。”
韩氏恨得拔下自己发上的海棠簪子,左侧的长发散落垂肩,配上她那被雨水打湿一半的妆容,形同疯妇。
“扬州城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供你挑选,你偏偏跑到京城去纳了一个青楼卖笑的女人?让我堂堂王氏女和那种不入流的玩意共事一夫?你不觉得脏,我还觉得脏呢!”
“你疯了——”
符太守恨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堵住她的嘴,“你怎么敢提……怎么敢提那个姓氏!”
“若落到有心之人耳边,若爆出你们王氏……”
“你我全都要完!”
韩氏在今日的刺激之下,已疯了,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一个京城来的不知所谓的郡主,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底气,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给你那好儿子长脸。”
“论起血统,我王函的血统不比她高贵百倍?”
“若非我族现在蛰伏,这天下姓什么都——”
符太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韩氏的左脸狠狠抽了一巴掌。
二人相识多年,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你不要命了!”
符太守扯掉身上阻挠他行动的白色纱布和绷带,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
“你那一族什么身份,你还不清楚吗?!”
“现在萧氏天下大定,我今儿把话就给你说死了,你们王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若想好好苟活着,就捏死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字都别透露出去。”
“若不想活了你直说,别在这里猖狂言语,害了所有人!”
韩氏惊愕地捂着脸。
被抽耳光的震惊,远远不及符太守从地上爬起来的震惊。
“你……你没事?”
符太守狠狠地将纱布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以泄心头愤怒。
苦口婆心道:“皇城里的郡主闹到咱们太守府来了,我不得先观察一下形式再说?”
“恰好路上马车出了意外,我正好将计就计装个病。”
“坐在轿子里能有多大伤?不过是几处磕碰罢了。”
“本想休养在家多观察那郡主几日,你倒好……”
一个王氏,坏了他的一切谋算!
符太守恼怒,韩氏这边更恼怒。
侧脸上的痛意蔓延到唇边,每一次呼吸,都身心剧痛。
新仇加旧恨积攒在一起,韩氏忍不住对符太守恶言相向,“你还有脸怪我?这不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若非你那好儿子,这多管闲事的郡主怎会登门?”
符太守被她气得直抓胡子。
焦躁地来回踱步。
“事到如今,你真觉得这位郡主是多管闲事吗?”
“有没有可能……她的目的就是我们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