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晓沈兰蘅乃沈顷另一面之前,她本对这个称谓万分排斥。如今知晓了两个灵魂实则为同一人,将沈兰蘅看作沈顷的阴暗面之后,她竟也能开始接受这个称呼了。
沈顷伸手,揽住她的身形。
即便是怀有身孕,她的身姿依旧婀娜,除去小腹此时微微隆起,可道是美人窈窕,纤婀动人。
她眼睫垂下,仔仔细细看着其上行文,一字一字向下读着。
越往下读,手中书信愈发沉重。
沈顷在一侧沉吟:“衣衣,那日通阳城上,闭门不出的人不是我。”
“是他。”
闻言郦酥衣抬眸,双手紧攥着信纸,心中震撼不已。
一瞬之间,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原本轻盈的一颗心,狠狠朝下拽去。那颗火热之物下坠,竟让她的眼眶有了几分湿润。
然,那仅仅是几滴泪。
几滴毫不成形的泪。
她分得很清楚——此时此刻,她微灼的眼泪并非爱意,而是面对故去之人时,一瞬间的震撼与感动。
郦酥衣从未想过,一贯粗鄙的沈兰蘅,竟有一日,下笔落下如此动人的行文。
他道,我这一生本该在阴暗中度过,本该孤冷寂寞,不见天日。
长夜苦冷,酥衣,你是第一个愿意与我说话的人。
【吾此生本应居暗中,直至逢卿卿。】
【卿卿如日光,照我以明;若月华,引我以追。】
酥衣,可我太笨,总是将我的月亮惹哭。
她哭起来,眼睛红通通,亮闪闪的。
像是天上的星星。
明亮,璀璨,夺目。
是我久久困于黑夜里,从未见过明亮色彩。
我想,可能我生来就是如此笨拙,如此阴暗卑劣吧。
我配不上你这样好,这样温柔的姑娘。
配不上在万恩山上,冒着风雪为我系蝴蝶结的姑娘。
配不上逼迫我读书,带我通晓礼义廉耻的姑娘。
配不上在通阳城,带着我施粥行善,教我何为大丈夫的姑娘。
先前我总是眼红地问你,郦酥衣,沈顷他到底有什么好。
现在我知晓了,不是沈顷好,是你好。
你很好很好。
我沈兰蘅这辈子遇上你,很好,很好。
是你教会我太多东西,让我知晓,人生中不止是有黑暗一种色彩。
落笔时,我在思索,是将这封信烧毁,或是将这封信留给你。你是那样的温柔善良,若是看见了这封信,即便先前如何讨厌我、憎恶我,也总该为我留下一滴眼泪罢。
对不起,酥衣,我又将你弄哭了。
是我无能,只能卑鄙地用我的死亡,才将你感动。
你若是伤心,就去沈顷怀里抱一抱罢。如今我是看不见,也不会因为你们二人的亲密而吃味生气。
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伤心。
我来时无名,去时也杳无踪迹。但记得同小六儿说,下次,下次我再教他舞剑。
大凛江山昳丽,山长水阔,路途遥远。
酥衣,我不是死亡,是被你救赎。
正文完
三日后,一行车队自西疆驶往京都。
无论苏墨寅如何哀求,宋识音去意坚决。除去先前在西蟒军营中被营救,她依旧是不愿再见苏墨寅一眼。
离开西疆那日,她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身紫衫。
郦酥衣站在马车外,一手轻抬着车帘,与好友诀别。
与好友分别,固然依依不舍,可此地终究不是对方的留恋之地,如今养好了身子,理应不当久留。
宋识音离去时,郦酥衣拜托她,将沈兰蘅的长明灯盏一道送回京城。
一袭紫衫的姑娘坐在马车上,同她点头道:
“衣衣你放心,这一路,我一定护好这盏长明灯。”
她并未多嘴问这盏灯为何人而燃,全以为这是沈顷在祭奠众将士的英魂。
春风裹挟着马蹄声踏踏,郦酥衣站在郎君身侧,抬眸望去。只见眼前扬动起一道道黄沙,尘土漠漠,渐渐远去。
识音不愿见苏墨寅,亦不准他相送。
故而今日识音离去时,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郦酥衣并不知苏墨寅现下在何处,也无意去向沈顷过问对方。
郦酥衣知晓好友的性子,识音并非能吃下回头草之人,既然要断,那边要断得干干净净。
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并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乎,于众人的一片注目中,宋识音护送着这一盏长明灯,便如此回了京城。
一个月后,大凛与西蟒正式开战。
……
大凛明安二十四年,四月。
沈顷夜袭敌营,歼敌无数,大挫西蟒锐气。
大凛明安二十四年,七月。
沈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