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苏墨寅被他这一声吓到。
在苏墨寅的印象里,沈顷一直都是温润谦和的模样,更是从未对任何人、因任何事所说过一句重话。而眼前的男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愠怒模样。沈兰蘅的头发也披散着,冷白似雪的衣袖正随着夜风,与乌发一齐轻扬。
他整个衣领被提起来,模样十分狼狈。冰冷沉重的帐帘拍打在男人面颊上,引得帐外将卒一阵侧目。
众人只见着,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一贯温和的沈将军竟将苏墨寅苏小将军自帐中提出来,男人手臂极有力,右臂青筋爆出。
“沈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诶!”
“沈兄,沈兄!不要——”
莫拖他了,莫拖着他了,丢人!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穿衣裳,只着了件极单薄的里衫。
三更半夜,如此狼狈……
苏墨寅似乎听见人群之中所传来的低笑声。
若是换了旁人,眼前的士卒们定然会因为顾及他的面子而上前阻拦,可此时此刻,动怒的、出手的是沈顷,左右之人心有忌惮,根本不敢上前。
他就这样被沈兰蘅拖了一路。
众人的满带着好奇的目光也这样,跟了一路。
便也在这时间,沈兰蘅想起来——酥衣曾特意告诫过自己,今日前去小灶房煎药的事,不能与任何人提起。
这事关一个姑娘的清誉。
现如今,只要是郦酥衣的话,他都听得很认真。如此想着,沈兰蘅眸光愈沉,低低喝道:“看什么看!”
众将士身形随之一凛。
“莫要跟着,”男人命令,“都回去!”
既有沈顷发令,总是围观之人有着怎样旺盛的好奇心,此刻也不敢抬眸望一眼了。众人赶忙低下头,听着自家大将军的话,乖乖回到帐中。
沈兰蘅低下头,冷飕飕看他一眼,继续提着他往前走。
身前之人不备:“哎——”
苏墨寅认得,再往前走便是郦酥衣的帐子。沈顷大半夜如此动怒,还带着自己去往郦姑娘的军帐做什么?
他满脸迷茫,满心惊惶。
是……自己做什么错事了么?
提起错事,近些天来,他似乎只做过一件。
便是辜负了识音。
他是在集市上遇见识音的。
小姑娘一身绯色的衫,带着素白的帷帽,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像一朵夺目而又艳丽的花。
而他又恰恰热衷于“万花丛中过”。
如追求其他女孩一样,那一日开始,苏墨寅便对宋识音展开了极热烈的追求。
然,似乎知晓了他的性子,宋识音待他,却不似待旁人那般明艳热情。
她是一团火,一团泼辣的、令苏墨寅为之着迷的热火。独在面对他时,偏偏又是另一副清冷的性子。
这样的宋识音,让他愈发心动。
烈女怕缠郎,终于,宋识音也沦陷了。
苏墨寅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根性之中,更是那寻求刺激的浪子。少男少女,干柴烈火,终是一晌贪欢,帐中春色雨潺潺。
毫不违心地讲,宋识音是苏墨寅所见过的最独特、最别具一格的姑娘。
亦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他深知——自己终于觅得良人,寻得了一方归宿。
但苏墨寅更知晓——自己的父母强势,不会看上个宋识音的出身,更不会允许她进苏家的门。
从小到大,苏墨寅在苏家被保护得很好。
他锦衣玉食,他高枕无忧,他从未体尝过任何人间疾苦。
对父母的话更是唯命是从。
便就在适才,宋识音站在军帐外同他要一个说法,苏墨寅心中惶恐,竟避而不见。
近来天气回暖,即便是深夜,周遭的夜风也没有先前那般严寒。
就连西疆,也隐约有了几分春日的迹象。
但苏墨寅却并未感受到半分温暖。
夜风拂来,他又因穿得少,故而身形瑟瑟。便就在他将要靠近郦酥衣军帐时,迎面扑打来一道寒冷的夜风。
忽然,苏墨寅面色凝滞。
只因他听见——
自郦姑娘的帐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严格地说,那阵声息,是呻吟。
是痛苦的哀嚎与呻吟。
男人抬起头,满脸震愕,不可置信道:“识……识音?”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痛苦,此时此刻,还带了几分哭腔。
苏墨寅自地上站起身。
“她怎么了?”
他一改适才的神色,着急问沈兰蘅:
“沈兄,识音她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郦酥衣的帐子么?
郦酥衣……不是一向与识音最为交好么?
除了军帐之内,周遭再空无一人。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