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西平背去扎针,天黑退热了,天亮后又烧起来。
不过五日,隋玉瘦了一圈。
赵西平也越发沉默。
“咳咳咳——”隋玉捶着胸口出来,天天躺在床上要发霉了,她在屋里看天气好,披着狼皮出来晒太阳。
赵西平在炖药,整个院子都飘着苦味,隋玉闻到味就头疼,她换双鞋,说:“我去菜园转转。”
赵西平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交代说:“避着风,不舒服就回来。”
“好,当家的,这几天辛苦你了。”隋玉冲他笑。
“丑死了。”赵西平看她笑就恼,“不想笑就别笑,我又没叫辛苦。”
“谁说我不想笑了。”隋玉嘟囔,她拉开门,迎面一股风,她撇开脸咳一声。刚走出门,就看南边走来一个人,认出人,她捂嘴猛咳。
“玉妹妹。”找来的人是隋文安,他身上穿着一身新衣鞋,头发也打理干净了,只是太过消瘦,顶着这身空荡荡的衣裳像是偷来的。
隋玉抬手阻住他说话,她退后两步回到门内,当着隋文安的面关上门。
“怎么又回来了?”赵西平问。
“风太大,我还是不出门好了。”隋玉给门落上栓。
隋文安站在门外盯着紧闭的大门,站了好一会儿,见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向,他离开了。
出了军屯,隋文安站在往来熙熙的长街上发愣,一时之间觉得头脑发晕。他的亲人为什么总是连累无辜的人?他脱了奴籍又如何?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这一身血肉都是罪恶的。
天慢慢黑了,隋玉提着心摸摸额头,在男人担忧的眼神里,她笑着说:“没发热。”
赵西平挥开她的手,他伸手去探,又烫了,他拍她一巴掌,“我想打你的嘴。”
“唉……”隋玉抽了抽鼻子,“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赵西平沉默,扎针越来越没用。
隋玉打发隋良出去,她抱着男人的腰,说:“我要是死了,你能帮我养着良哥儿吗?”
“不能。”赵西平给她裹上褥子,他先将隋良送到腊梅嫂子家,又回来带隋玉去看大夫。医馆都关门了,他连敲三家才敲开一家医馆的门,不出意外又是扎针。
这几天他带着隋玉走遍了城内的四家医馆,最初的那个大夫再摸上隋玉的脉时面色发沉。针扎上了,他出来跟赵西平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她想不开,病就好不了。”
回去的路上,赵西平背着人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天上无月,前路漆黑,对隋玉来说,想必她也觉得未来的路是漆黑的。
“能跟我过平凡的日子吗?一天三顿饭,我种地,你养猪羊。”
“能啊。”
“你撒谎。”赵西平笑了下,下一瞬又沉了声:“你在折磨你还是在折磨我?”
隋玉眼睛一酸,两行热泪滑进男人的脖子里,她小声说对不起。
“我明天就好。”
赵西平没说话,他头一次觉得十八年的时间好长,困住了隋玉,也困住了他。
他心里清楚,他也不安于现状了。
一年、两年、三年……二十年,年年都受人欺负?
回到家,赵西平将隋玉放屋里,他去接隋良。
隋良一直没睡,听到门响他就爬起来往外跑,在腊梅嫂子出来前,他自己踮脚开门跑出去了。
我姐呢?他想问,没见到人,他吓得张嘴大哭,又哭不出声,他急得打嘴。
“你姐在家,没死。”赵西平服气,一个两个都折磨人,转过头他跟腊梅嫂子道谢。
“玉妹子怎么样了?不是一点小病吗?怎么病了这么些天?”
“明天就好了。”赵西平抱起隋良,说:“嫂子你睡,我们回去了。”
“行,我明天去看隋玉。”
赵西平抱着隋良离开,两家不过几步路的功夫,片刻就到,隋良一到家就急着进屋,直到听到隋玉的声音才踏实。
隋良抱着隋玉又哭一场,哭累了,他睡着了。
赵西平端着熬好放温的药过来,说:“喝吧,别愁了,我烦死了家里的一摊琐碎事,等你好了,我出去打仗。”
隋玉手一抖,险些没摔了碗。
赵西平端得稳稳的,他借着烛光盯着朦胧的人影,轻声说:“我们不求人了,我去挣军功,用军功给你脱奴籍。”
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烛芯噼啪一声,室内火光一闪,明明灭灭间,两双眸子由亮转暗。
隋玉接过药碗,她借着喝药的间隙快速梳理心绪,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心里却不得半分轻松,生不出丝毫的窃喜和期待。
巴掌大的黑陶碗盖住人脸,往日如赴死一般大口吞咽苦汤子的人,现在小口小口慢慢细啄。赵西平看隋玉这个样子,他内心的忐忑如水雾般消失在蒸蒸明日下,她不安、她愧疚、她犹豫,打消了他内心的不确定。如果她这会儿窃喜,欣喜地抱上来说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