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森觉得自己就是欠的,就是脑子抽风,就是管不住自己。
为什么骑车骑得好好要停下来,为什么在她说要载自己的时候不拒绝,为什么真上路了又躲躲闪闪,为什么连一个礼貌体面的道别都做不到。
他吭哧吭哧地迈进男生宿舍,宿管梁叔从101号门里探出头来:“噢,回来啦?怎么脸这么红?”
越森干咳两声,胡乱说是他看错了,又说是下午太阳晒的。
梁叔疑惑地皱起粗眉,望了一眼天边已经湮灭的光线。
留宿的夜晚,学生按规定也要上晚自习,以往越森都按时出席,这天却直接躺在宿舍,理由是身体不适。
梁叔还问他要不要去看校医,他摇头,只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周日,他起床后觉得稍微冷静了些,慢慢走向洗漱台,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平直的眉藏在细碎的头发里,瞳仁的颜色有些浅,在逐渐亮起来的夏日天光里,透明得看不见倒影。
熟悉的,苍白的自己。
一阶阶上教学楼楼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看上去跟平时差不多了,走进教室,却发现自己前面的座位上根本没有人。
徐烟林去舞蹈教室练舞了。教室里零星坐着两三个陌生的同学。
越森站定,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桌子里掏出一本空白的辅导书,随意翻开一页。
半晌,把脸埋进了书里。
被他用做借口的腿,像是看不得他这般惺惺作态,前一天还说不痛,第二天却自顾自地作怪起来,右侧身子从腿根到膝盖都胀着疼,导致他体育课连下去露脸报个到都做不到。
越森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要请体育委员帮忙请假,不知道体育老师什么反应,只希望他不要再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三分惋惜三分摈弃四分无可奈何的眼神。
他已经学会捕捉他们的潜台词:视线扫过头顶是在揣度他的身高,看他的脸是在观摩长相,上下打量他的腿,自然是想看出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孩子长得好啊,明明有这么高,可惜……”
一个人坐在空荡教室,午后窗外的阳光太明媚,在眼底烧出蔻梢绿的色斑,他不得不转开头阖上眼皮,回到属于他的黑暗之中。
这样才能平静。
但很快,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陆续回来,青春的喧闹还是找到了躲藏的他。
“热死啦!!!啊啊啊啊怎么一点风也没有!”
“刚才那个球!我靠!你看到没,那样都能进!”
“呃啊我不行了,累死人了……接下来居然是数学课吗!这要怎么上啦!”
“你去买冰水居然不帮我带?我跟你说我失望了!你以后的小测不要想再看我的……”
过两天就放国庆假了,同学们似乎比往常更活泼些。
徐烟林在李素怡后面走进来,额前一层薄薄的汗,鬓角微湿,脸颊泛红,回到座位上也是觉得燥热,顺手将窗户开得大了些。
她翻出纸巾,松了松运动服领口,锁骨后颈都抹了一遍,还是没能凉快下来。
触到绑头发的皮筋有些松了,她捋下来正准备重新扎,隔壁的过道上却出现几个人影。
关山和几个男同学还沉浸在方才的篮球对抗中,此刻正勾肩搭背地聊着表现,不知谁说了什么,关山笑着被推了一把。
正好撞到抬起肘来的徐烟林身上。
她一惊,手指一松,受到外力拉紧的橡皮筋产生弹性形变,竟是从她指尖飞了出去。
“啪!”
一头浓密青丝就那样散开,越森只觉得虚空里似乎发生了一场无声的爆炸,曾经闻过的木兰香气刹那扑面而来。
她头发亮得光线在上面打滑,仿佛黑色河流一样蜿蜒,从发顶流到细长的脖颈,经过肩头浑然天成的优美弧度后,瀑布般直落腰间。
平日里她低调得很,发型就是一个垂在后脑的低马尾,谁见过她现在这样长发散乱,漫不经心就美得惊人的样子。
教室后排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四处都寻不见皮筋的踪迹,徐烟林有些愣,抬头望着关山,琉璃眼珠折射错愕。
越森眼看着那皮筋是飞到窗户外面去了,他瞟了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关山都慌了。
“哎呀,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着急地想弥补,四下寻找着帮助,但眼睛还是不住地往她这里看。“我帮你借一根!”
借什么呢,除了她都是短发,谁会有皮筋。
徐烟林见他窘迫,便摇摇头道:“没事。”
那……这怎么办,一直散着吗?
关山完全没了在球场上的成算,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意识到又闭上嘴,就傻傻地站在旁边望着她。
只见徐烟林轻轻拍了拍李素怡,问:“你的彩色勾线笔能不能借我一根?”
素怡跟她熟,回头一看就知道她的意思,从抽屉里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