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热气氤氲,瓷砖在灯光下映出微弱的光,投射到四周玻璃的颗颗水珠上,好像打造出一张五彩迷离的幕帘,让人视物格外不真实。白雾从地面往上涌,在宽阔的空间熏得人心里温暖又潮湿,全是独属于谈宿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他们好像早就开始同化。
时穗不敢磨蹭,洗完就围着浴巾出来。谈宿不在卧室,她也不敢出去找他。空旷的房间安静无声,她有了独自思考的时间,脑子里都是今天看到的那条信息,连带着她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
房间门从外面推开,时穗敏感地捕捉到动静,抬头等待那具高大身影的出现。在她近似期待的目光中,换了睡衣的谈宿走进来。
她很明显在看他,和以往每一次碰面不同。今天的她,明显对他没有惧意,反而有渴求的情绪。
“没钱了?”
谈宿轻蔑地冷哼。
时穗习惯了被他轻视,毕竟有求于人。她直直看着他,摊在大腿上的双手紧张地缠绕在一起,抠得指节都发白,才找回自己轻细的声音:“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可以吗?”
说出这句话太难了。
她不想总是在他面前低头,但除了他,她走投无路。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并以狂风入境似的速度吞没时穗的自尊,她突然察觉言语冒失,紧急挽回:“没有,我没什么事找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什么大怨种?”
谈宿冷眼睨着她,轻微上扬的唇角划出并不友善的弧度,像锋利的刀子,切割开她努力保全的最后一丝自尊。她摇摇头,口吻无力又带着自嘲:“我不敢。”
房间一片阒寂,许久,男人幽幽出声:“我现在供你吃穿已经是很大的恩慈,你别得寸进尺。”
“……”
像是被迎面狠狠扇了一记巴掌,时穗臊红了脸。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头,也没用语言表示自己知道了,反而始终保持着梗着脖子的姿态,半天没有反应。
她像是在给他耍性子。
谈宿突然很想笑,走上前,宽大虎口卡住她窄细的下颌,没有用力,只危险地摩挲着,“以为和我混熟了?”
犹如毒蛇似的阴冷触感在她脸上滑行,时穗转过头,躲开了他。
谈宿寒眸眯起,神情似笑非笑,停在半空的手一把掐住她脖子,把她像弱小宠物似的提到面前,稍稍俯身,温热的齿息喷洒在她颊边:“拿了钱就不认人,时小姐好会做生意。”
时穗被掐得面色涨红,喘不上气,双手疯狂地扒他手指,喉间只有嘶嘶啦啦的气音:“呃……”
她发誓,如果她死了,一直要化为厉鬼,把谈宿也用同样的方式掐死。
看着女人氤红的眼底生出越来越明显的恨意,谈宿微挑起眉,像是突然有了好脾气,松手把她丢在地上。
时穗滑到在地板上,双膝一阵痛意,紧咬着后槽牙,没有发出哼声。她抬手抚着还没好又受伤的脖子,低垂的眼睫不安地颤动,内心深处翻涌开一丝悔意。她不该,不该给他脸色看。
她跌坐在地上不说话,谈宿像失去了耐心,“想跪滚出去跪。”
“……”
时穗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她往外走,身后的男人突然喊住她。那一秒,她难言心中的起伏,好像看到了一点点希望,觉得他还有一丝人性,有正常沟通的能力。
她像不情愿的转头,还没抬眼,就感觉面前扣下一张昏暗的罩子,把她的脑袋压低。是她的裙子和脱下来的男人外套,被他像丢垃圾一样甩过来,砸在她头上。
屈辱更甚。
时穗用力抓下这两件衣服,转身快步下楼。连客卧都没去,她直接去客厅,缩在沙发上,把自己身影彻底隐藏于黑暗之中。她今天真的累了,不愿一味地给他示好,她好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静一静。
客厅阒寂,时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深深浅浅,长长短短,让她精神力愈发无法专注,掏出手机。她一次次看哥哥发来的消息,无论回复还是回电,始终没有回应。她不敢想,万一家里人都出事,她以后要怎么办。
可是,谈宿已经生她的气。就算他没生气,他是个冷血的商人性子,不会免费帮她的忙。而她现在这般处境,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给他上供的好处。
时间分秒流失,时穗越来越清醒,睡不着,不经意发现已经凌晨叁点。
她早已明白,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求谈宿回心转意。情况虽然不一定会变好,但至少不会更坏。想着,她从沙发上爬起来,连手机都没拿,放轻脚步,像做贼一样悄悄上楼。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黑漆,只有一道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淡淡的,映在宽阔的大床上,模糊显露出谈宿侧躺的身体轮廓。她大概知道他的位置,咬咬牙,脱掉脚上的拖鞋。
她很慢,一步,两步,凑到床边,动作极轻地爬上床。做完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她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紧张得手脚冰凉,差点掀不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