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年自正式拜师后,唱念做打全由师父一字一腔,一招一式手把手地口传心授至他十四岁。
别墅里有一间非常通透的练功房,鱼年五点起床,从吊嗓开始,在里面要练上足足三小时才会出来。
练功房的门是玻璃门,沈玉起床经过就能看见鱼年在里面或压腿,或练台步或倒立。
鱼年的基本功很扎实,全赖他师父悉心传授,当然也不乏棍棒的教训,如同烙印般融入他的身体发肤和血脉里,据说小时候学会的东西,到老到死都不会忘掉。
练完功,鱼年先去冲澡,外头沈玉已经摆好了早点。
鲜香滑嫩的牛肉粉丝,金黄香脆的灌汤小笼。
“相公洗手作羹汤,小鱼挽袖剪花枝。”鱼年忍不住唱起了小曲儿,但他不剪花枝,剪了几颗小番茄洗了洗递给沈玉,这才坐下来。
沈玉接过红润润的小番茄,笑看着鱼年:“你养的番茄越来越漂亮了。”
“可不是!”鱼年塞了一颗进嘴巴,味道略甜,汁水饱满,非常开胃。
沈玉也拿小番茄来开胃,继小番茄之后,鱼年开始种生菜,最近生菜的长势很好,估计第一批最近这一周就可以采摘食用了。
两人正用着早餐,鱼年收到惜春姐的消息:傅纪老先生病逝。
用餐时鱼年一般不看手机,但是这行字跳出来一眼就能看见,他顿时一愣。
“怎么?”沈玉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没什么,就是傅纪傅老先生过世了。”鱼年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惜春姐给他的消息里写着傅老先生是昨夜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了,享年八十三岁。
鱼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道:“如今老一辈艺术家越来越少了,每一位都是瑰宝,傅老先生的嗓音得天独厚,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他一去世,《惊雪楼》这出戏就再无经典了。”
“他好像有传人。”沈玉道。
“你说傅正薛吗?”鱼年对傅派做过了解,闻言摇头道:“他是傅纪的二儿子,如今在国家剧院,他的大儿子出任院长有几年了,不过依我看傅正薛的水平去县级剧院也困难,却因为有他父亲和兄长的照拂,进了国家级剧院。”
“《惊雪楼》这出戏你学过吗?”沈玉问鱼年。
“学过,傅派唱腔我学了很久。”鱼年托着腮帮子回忆道:“师父对这出戏好像特别有感情,我只要出一点点错,就要挨打。”
“那你岂不是就能成为傅老先生的后继之人?”沈玉问鱼年。
“那要先知道我师父师承过何人,如果师父没有师从傅派,我也不好说我学过,以前不比现在,师徒关系很严格,如果贸然说我会,那就跟偷师差不多。”
“所以除非知道你师父的来历和身份,否则你如果露一手傅派唱腔,就会被认为是偷师吗?这是什么道理!”沈玉的话语中满是不悦。
“如果能得到傅老先生的认可也可以,不过如今他已经过世了,或者我只是个京剧爱好者,那么偷点师也无妨,但若我明显比傅正薛强,就会平白惹来傅派的不满,对我而言没什么必要。”鱼年安抚沈玉道:“关键还是在我师父身上,他会很多流派的唱腔,不止傅派,而且全都教给了我,只是至今我都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师承何处,我曾经问过他,他却半点口风都不露。”
听鱼年说到师父,沈玉遂想起自己见到他师父的第一面同时也是最后一面的那一幕。
那一面是当年救出小鱼后,小鱼指给他的路,让他去救师父。
可是当他抱着小鱼闯入师父的院子,就见小鱼的师父已经服毒自尽了,桌上只留了一封他的遗书。
那是沈玉第一次见到小鱼的师父,尽管师父当时闭目如同沉睡,可是那张脸却风华绝代看不出年岁,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师父从不说自己的事,只跟我们说戏。”鱼年说。
对自己的师父,小鱼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好奇,再到尊敬,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师父从未懈怠过对他戏曲方面的教导,当然与之相伴的就是犯错就要被打的严厉规则。
“师父就是个戏痴,对戏不对人,唱对了做对了师父就有奖励,唱错了踏错了就要被罚。”虽然师父对他们尤为严格,可也正因为这份严格,才有了如今的自己,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在师父逝去以后,鱼年无数次叹息师父过早离世这件事。
“我想你的师父应该是早就存了死志,在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你们之后,他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沈玉见过那封遗书,遗书上说他心怀愧疚,因为他是沈老爷的共犯,他亲手将小鱼这样的男孩打造成女孩,然后眼看着男孩们被送到恶魔的手里,因此他没有颜面再登上舞台,那对他来说是个高洁的地方,可惜他自己已满身泥泞,无力脱身。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就连遗书里师父也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姓。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沈玉问鱼年。
鱼年摇头:“师父擅长那么多流派,不知道要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