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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因知道随嘉聿要出门打工的时候她百般不舍,可心里也知道,他已经长大了,母亲又嫁了人,家里没有余力去供养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他,成年的孩子总归有一日是要飞走的,在随嘉聿走的那天晚上,她趁着夜色暗沉,轻手轻脚摸进了他的被窝里,也不管他是否睡着,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道:“哥,我也想快点长大。”

随嘉聿将她搂紧怀里,五指张成梳子,嵌入她的发间,轻轻顺着她放下来的长发,温柔道:“怎么会有人喜欢长大呢?”

“因为长大了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随嘉聿当她是临别感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有随因自己知道她有多认真:“长大了就不用一直被大人庇护了。”她叹了口气,结果被随嘉聿捂住了嘴,随嘉聿说,“可不能叹气,叹气会把自己的福气叹跑了的。”

“那我不叹气了。”她连忙道,“可我说的话是真的。”

“因为你还小,所以你才会这么觉得,等我们阿因再长大些,就会想永远做一个小孩子了。”

这话在随因听来却是会让人心情郁闷,想要和他发脾气,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他们未来一年内仅有的一次如此亲密的说话,于是她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也只想做你心里那个小孩子。”

起码要在其他人看来,她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可以有独立自主能力的大人。

随嘉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百感交集,他道:“真有点不想走了。”

“还能不走吗?”

“那不行。”

“出尔反尔。”随因翻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恶劣的玩笑,给了一丁点的希望,结果心更是如同坠入到河里一样冰冷,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但没过多久,她又转回头继续和随嘉聿说着话,想要一次性把一年的量全部说完,当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她也不知道自己唠唠叨叨地说到哪儿去了,只记得忽暗忽明的眼前,有一阵寒意闯入被子里,有人在她的额头留下了温热的一吻,她下意识抓紧那个人的衣袖,可是那冰凉的触感让自己放开,下意识去寻较为温暖的地方去。她醒来才发现,那不是梦,是随嘉聿悄悄地走了,大抵是怕她难过,因此把昨晚两人的对谈当成别离的最后一面,可这下子她反而更难过了。她合拢了被子,将自己埋入被子,眼泪打湿了被套,她咬着唇没有发出声响,很想哥哥,在他走的这天,她就开始想她了。

不久后的开春,早晨终于没有那般寒冷,随因依稀记得那日阳光暖让人犯困,那会儿距离随嘉聿已经离开叁个月,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因为通讯不便,他们的联系的日子总是那么遥不可及,随因盼不到,也强忍让自己不要去多想,那天正午继父一脸笑意,搀扶着母亲从后门走进来,他笑着对随因说道:“随因,你要当姐姐了。”

母亲怀孕了,随因本以为只是玩笑,可随着时间的前进,母亲那微挺的腹部却又让她不得不信,母亲真的怀孕了。

之后母亲也像变了一个人,对她没再以前那么关心,说话都是冷冰冰的,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毫不在意。可唯独只要自己在母亲面前晃荡甚至是问起哥哥的消息,母亲就像变成了第叁个人,开始会斥责她,甚至是孕晚期时开始想要抄起衣架打她,都是继父在一旁安抚,劝她好好养胎,这些场闹剧方才有画上句号的机会。

随因开始在这个家没有了归属感,她蜷缩在哥哥曾经睡过的床上,似乎从上面的气息得到了一些安慰,心底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也归于平静,她很想他,他现在过得如何,生活还顺利吗,工作还顺利吗,总归都要比自己现在好,她能不能提前长大呢,哥哥能不能回来带她走呢,她将想要说的话都写在信上,然而一封都没有办法寄出,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地址,更是连他在哪座城市她都无从得知。这些信日积月累,都被她藏在了被子底下,被她压着睡觉。

弟弟出生的那个秋日,他们把原先哥哥住的那间东西清空了,床也不见了,她的信也不见了,母亲和继父说要把那间房间留给他住,他们口中的“他”不再指的是随嘉聿,而是继父怀里那个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名字都没有的丑东西。她对他的敌意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因为他的存在等同于母亲在告诉她,以后这个家里不会再有随嘉聿的一席之地。母亲也似乎也从她毫不掩饰的表情看出来了,她告诉她,随嘉聿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随因好像真的和随嘉聿彻底失去了联系,他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来了,又是一个冬天,她没再见到过随嘉聿。母亲让她重新回去上学,她知道学费昂贵,只当是之前父亲留下来的钱,用给弟弟之后有了剩余,这才让她重新回学校。

她开始早上早早起床,有时候天都没亮,她需要先把猪圈里养得鸡鸭喂了,偶尔还要给菜地里的菜施肥,弄得浑身臭兮兮,但洗澡的热水需要烧,动静太大吵到他们也会挨骂,然而沾上这样的味道去到学校也是惹人嫌,晚上回去,随因还得去清洗弟弟的小衣服,上面吐奶的腥味让她几近想吐,可没有干完这些活,她就会被骂,就不会被留饭,几次下来她也全然没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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