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蝴蝶扑朔,烁亮明光,贯穿树罅。
室内,你接过护士给的白色药片塞到嘴里,仰头喝了水,和着无边的苦涩一同咽下。
下一秒,你吐了吐嫣红的舌头,给护士确认没有把药藏在舌底,转身回病房睡觉。
在监控观察不到的视角里,你把食指抠进喉咙,反复刺激自己的呕吐中枢,终于痛红着脸吐出一摊酸水和那片该死的药片。
你胡乱地用身上的病号服擦拭沾着口水的手,扶着墙缓缓站起,走到床前,死尸一样地倒下。
躺在洁白的床上,侧头盯着雪白墙壁上被拍死的蚊子尸体和它的一摊鲜红血迹,你的内心毫无波澜。
以前的你不会这样。你会好心地把死蚊子从墙上抠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里,拿到窗边,再用嘴把它们吹拂到窗外自由的世界。
可是,从你开始习惯病房的生活后,你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生锈的时钟,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差。
因为每次吃了药去睡觉,你醒来后好像是要失去知觉,连你所引以为傲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都在像你最亲爱的人陆续远离你。
你现在不敢再轻易睡觉,或者说你是在强撑着不睡。
你不想让那些怨恨也随之离去,你想让它们像菟丝花一样寄生在你的思想里灵魂里。哪怕它们要汲取你鲜活且富有生命力的汁液,只是留给你干瘪麻木的空壳。
下午五点十分,一个护士敲了敲门,发出平静如死水一样的声音,“曲鹤婷,你妈来看你了。”
没一会儿,你被护士抓握着手腕,重重地摁坐在如同监狱探视房的栏杆窗前,接受沉英淑女士的审视。
“婷婷,你在里面好些了吗?”沉英淑又开始扮演关爱女儿的慈母角色了。
事实却是,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残次品,没有按照她的意愿生长的残次品。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酒鬼丈夫的死亡赔偿金,好不容易才搬出了破败的老城区,好不容易才供儿子上了省内重点大学。
你偏偏对她儿子动心,勾引她儿子,让他和你乱伦!
她那时看见你像妖艳浪货一样挂在她儿子身上,露出骚奶供她儿子咬吮,敞开双腿让她儿子插逼,她觉得天都塌了!
她应该恨透了你,恨你毁掉她优秀的儿子和美好的生活。
她不可能理解你,也绝不可能心疼你!要不然,她为什么在那晚像疯妇一样把你从曲鹤峰身上扒拉下来,扇你巴掌、踢你肚子?为什么不顾曲鹤峰死命阻拦和苦苦哀求还要掐你的脖子不放?为什么要对曲鹤峰以死相逼,让他滚出家门?为什么要把你关进杂物房里?为什么对你绝望的拍门声充耳不闻?
关于那晚的记忆,你死也不会忘记。毕竟,在昏黑房间里用生锈美工刀割了手腕、奄奄一息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苦了。
当时,你向她悲怆地哀求:“妈,您生我的时候,我给您的肚子留了一道疤。现在,我还您的债了……如果我没死,您就让我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沉英淑是怎么做的呢?哦,她冷静地拨打完救护车的电话,狠心地吐出这样的话:“除非我死。你和我儿子这一世只能是兄妹。”
哪怕你在医院被救了过来,她也没让曲鹤峰来看你,甚至以抑郁且有自杀倾向的理由把你偷偷地送进精神病院。
那天,被两个身材健壮的男护士紧摁着扭送进静寂如坟的疯人院时,你还在使劲扭动着被五花大绑的薄瘦身躯。
发现对沉英淑发疯怒吼行不通时,你又像可怜小丑一样痛哭流涕,厉声哀求:“不要!我不进去!我没病!我没疯!我爱他!我爱哥哥!妈,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妈——!”
她又是怎么做的呢?哦,她强忍泪水,假模假样地跟一个身份像是护士长的老女人耳语一阵,怜悯又痛惜地看你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精神病院也是人世间一切苦难和悲哀的聚集地。你最初的愤怒与反抗在护士的惩罚和训斥下消磨得几乎失踪。
你开始似笑非笑地看着里面的活人受罪或者享福,像看戏一样。虽然你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不用付钱就能别人看到精彩表演的小丑角。
病房的隔壁住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好多人都叫她阿虹姐。听其他人说,她是被自己的老公送进来的。
某天,在回病房路上,她笑着和你打了招呼,笑得比后院种的郁金香还美。你也试着笑着回应她,只是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后来,你觉得她人还不错,开始向她吐露心声,既分享十七岁的自己和曲鹤峰偷偷恋爱的快乐,也倾倒心里滋生的无限恨意和苦楚。
你和她说:“我爱曲鹤峰,他是我在这里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阿虹姐不以为意地笑了,“妹妹啊,别傻了。你爱上一个人,就等于亲手把刀递给他。你以为他会保护你一辈子,可是他怎么对你的?是不是像刀割肉一样,把你身上黏连的幸福全数割断,加深你的伤痛?我猜,他最后还会把你剁成软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