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边旁观,耳朵听一听唱腔念白、眼睛略沾一沾手眼身法步,也就够了。
“明月他……唱戏还有算些天分,这出《惜流芳》,唱得比你父亲当年还要好些,既然有机会,就去看看吧。”那时,刘老道。
林湘这才知晓,原来她以为不合适的“惜流芳”牌匾是应在了此处,它是林携玉和陈拂衣初相遇时,陈拂衣在戏台上所唱的曲目。
难得有娱乐活动,林湘便邀请了寻书,谁知林淮知道了,非要和她同去,还拉上了爱戏的冯子瑜一起。
坦白来说,林湘不太想带上她俩。寻书在她们面前时总会表现得过分恭谨局促,她们也不能把寻书当成平等的玩伴看。这样玩也玩不开心。可林湘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对方并无恶意的时候。
让寻书把门锁了,林湘先上了马车,压低了声音,板着脸又告诫了两个人几句。
“我知道了。”林淮哪里不清楚林湘特别宝贝那个小丫鬟?面颊微鼓,林淮为七姐的偏心与不信任有点不开心,但谁让这次出去玩是她硬要跟上的呢。于是,她冲林湘气呼呼保证,“我会把七姐你的朋友也当朋友看的。”说完,她扯了扯冯子瑜的衣袖。
“我尽量。”冯子瑜也抬手表态。
冯子瑜是来看新奇的,她以前从未待在戏台侧边听过戏,对同伴是谁倒不在意。反正她也不像林淮,会时刻注意保持一个女郎应有的姿态。
四人还算相安无事地到了会馆。
刘老领行,她和寻书在台子侧边摆着的条凳上落座,至于林淮和冯子瑜,她托刘老在她身边添了俩个绣墩。
戏班子还在后台准备登台,会馆内戏迷已经落座了不少,有几个还特意跑来跟冯子瑜打招呼,请她去她们那边坐,显然是熟人了。
冯子瑜一一拒了,兴致盎然地跟叁人科普今日要演的戏目。
“《仙台亭》里就属《惜流芳》这一段最好。那梦郎故地重游,又至仙台亭。想起昔年闺中优游度岁,在亭中对月穿针,对未来妻主寄予遐思无限。而如今,连不因岁月而改的亭台都衰草丛生、破败凋敝。一念山河破碎,又念身若浮萍,不由悲从心来,独作哀声。”
“梦郎身出名门,虽因时落魄,多受磋磨,但步态、身段、神韵,都有讲究,要哀而有志,窘不掩清,形衰然气存,不是谁都能扮好的。”
“然也,冯小姐见解超群。”一旁的刘闲山点头附和。
“还好还好。”冯子瑜嘴上谦虚,笑得却煞是得意,清清嗓子,她甚至开始献声,“戚戚亭上雀——”
鉴定完毕,冯子瑜的唱功完全配不上她的见识。
林湘和林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寻书看了看她们,犹豫后也抬起了手。
几人在台下闹了这一阵,乐声响起,出将处的戏帘拉开,一个身着淡蓝戏服的伶人从门内步来。
哀而有志,窘不掩清。
林湘想着冯子瑜方才的评语。陈拂衣的身世和梦郎何其相像,先尊而后微,他当初,是不是也和梦郎有同样的心境呢?
她很认真地去观察台上的明月,想从对方身上找出一点陈拂衣当年的影子。
浓施了粉墨的伶人抖开衣袖,时走时停,步至戏台正中央,一路上,一双含情目半敛,两只玉雕手轻抬。
登亭路上,他停,他看,他叹息,直到,他发现了一只从亭檐掠向它处的孤雀。
戚戚亭上雀,欲往何枝歇。
明月的歌声非常惊艳,要林湘来形容,是将谢的牡丹,含着哀婉与憔悴,底色却是时节催不坏的清贵气。
尽管没有字幕、听不懂所有词曲,尽管位置偏僻、视觉体验不好,她们几个还是沉醉在了明月的演出中,直至那道身影进了入相的帘子。
寻书默默用手帕擦着眼泪,林淮想着梦郎的经历低落不语,而林淮转脸往别处看,不肯让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冯子瑜从痴醉中回神,见叁人这副样子,笑容狭促,故意问:“这出戏如何?”
“阿瑜你还笑!”林淮指责她,“你太没有同情了!”
“这戏我从小听到大好么。”冯子瑜翻了个白眼,“请了你多少次,一直不来,现在知道戏是个好东西了吧。”
林淮没办法反驳。
父亲讨厌听戏,在父亲的影响下,她也从小对戏院敬而远之。若不是因为七姐被林沅欺负是由去祠堂见她而起,七姐最近的精神不佳她亦有责任,林淮是断然不会来听戏的。
她对林湘始终存有愧疚。
冯子瑜说,她面对七姐时魔怔了似的,都不像她了,但过分亲近也是,破例退让也是,都是因愧疚而始。
不过,七姐本人亦值得她那么做。
有个道理父亲没有教她,但林淮从书里学到过。那就是,对你好的人,你也应该对她好。回握住林湘为了安慰她而覆上的手,林淮提议道:“我们去后台看梦郎怎么样?”
她看戏时注意到,林湘的目光一直凝在那男伶身上,从未移